“老人家你怕是不知道乌鸦口的地形,那里也称一线天,两边皆是悬崖峭壁,仅能几人并排通行,说是天堑也不为过,哪怕你再多的人也挤不前去啊。更何况要进入乌鸦口搬雪,先要过一条铁索桥,那座桥已经被砍断了。”
“谁砍的?”小儿子问。
“还用问?肯定是达格尔人。他们砍断铁索桥,再从乌鸦口里面的山上爬到顶,对着下面射箭,大胤这边连修桥都难,更别说去乌鸦口搬雪了。人家占据了天时地利,仅仅用数百人就能守住乌鸦口,大胤军队人再多,有力无处使啊。”
这下别说小儿子,就连刘四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洛白不是很明白他们的对话,但光看刘四好的神情,也知道情况不太妙,心里不由更加担心。
“爹,那我们还要去吗?”小儿子问。
刘四好就算再固执,也知道前进不得了,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良久后叹了口气:“回去吧,去我们来时的镇子上住两日。”
“好。”小儿子立即就去吩咐车夫。
刘四好突然察觉膝盖被碰了碰,他睁眼看,小豹正仰头和他对视着,目光里似乎藏着询问。
“虽然咱们已经到了北境,却不能去津度了,你跟着我去镇子客栈里住上几日,我会派人时刻打探消息,等到那边的桥修好,路凿通了再去吧。”刘四好摸摸小豹的头。
小豹没有什么反应,只突然去解背上的包袱,取下来后,两只爪子异常灵活地解开搭扣,将包袱摊在了座位上。
包袱里装着一捆稻草,还有只小口袋,小豹将小口袋打开,倒出一堆金豆子,抓起一小捧拢在爪心,看上去足足有七八粒。他犹豫了下,从包袱的那堆金豆里再抓起几颗,一起捧给了刘四好。
刘四好没有伸手去接,小豹爪子往前再递了递。
“你这是给我的?”刘四好问。
洛白点头,环视着马车内轻轻叫了一声。
谢谢你让我乘车哦,这是车马费。
刘四好叹了口气,接过那捧金豆,圆溜溜的在掌心滚动着,足足有十几颗。
“你还是要去津度城吗?”他问道。
洛白又点了点头。
刘四好混浊的眼睛打量着他:“是要去见你重要的人?”
洛白再次点头。
“好吧,我明白了,想去就去吧,若是过不去乌鸦口,再折返也行,我一直就在这儿,折返后可以来寻我。”刘四好摸了摸他的头,将那捧金豆放回包袱,又将旁边小桌上的酱牛肉用油纸包上,塞进包袱,“不收你的车费,下次若是有缘相见,陪我喝酒就行了。”
洛白取出包袱里的那捆稻草,还有一条细绳,开始将稻草往身上捆。
刘四好看着他动作,明白了他的意图,道:“你若是怕冷,我给你身上覆一层皮子如何?”
洛白摇了摇脑袋,表示不用了。
你不懂,在边境的话,虎豹们出门要绑稻草,绑棉被绑皮子都会被冻死的。
片刻后,浑身缠着稻草,只露出一颗头的洛白跳下马车。爪子接触到雪地,感觉一片冰凉,冷空气瞬间灌入鼻腔,刺得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不愿意被人看见,便从车道钻进了旁边的林子,跑出一段后回头,看见刘四好还在车窗那里看着他,便又扬起爪子挥了挥,再调转头飞奔出去。
刘四好刚才给他指过路,只要直直着往前走,再过上半日,就能到达那个乌鸦口。
林中积雪很深,小豹经过处飞溅起雪沫,再飘飘洒洒落下。偶尔会陷入雪坑,又挣扎着爬出来,甩动脑袋抖掉积雪,再次往前奔跑。
高耸的城墙上,楚予昭身着一身黑色盔甲,正站在垛口处往外望。他的嘴唇已经干裂起皮,一身黑色铠甲上沾满污黑的血痕,却依旧威武沉稳。
城外半里处便是乌压压的达格尔军队,他们大军仍然留在宁作,来围攻津度的有三万之多。
达格尔人曾经在攻来的第一天强势进攻,但楚予昭借助津度城三面靠山,只一面可以冲锋的地理优势,率领七千驻城军队和他带来的三百亲卫,硬是将这扇城门给守下来了。
但他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驻军折损了两千,他的亲卫也折损了数十名。
不过达格尔人的折损却是他们数倍,粗粗估略有上万人。因为他们几大部族本就不团结,只是临时拼凑在一起,虽然骁勇却互相不服,特别是遇到这种第一波送人头的情况,为了保存自己部族的实力,都互相推诿,打得畏手畏脚,让楚予昭占了不少的便宜。
再加上全城士兵和百姓,都已经听闻过宁作被屠城的惨状,他们深知只能背水一战,才有机会保住性命。
更何况皇帝在这里,一直站在城墙上和他们并肩作战,哪怕是在迎接达格尔人最凶险的第一波冲击,他也无视驻城刘将军的苦苦哀求,和士兵们站在一起。
达格尔人潮水般涌向城头,架上云梯,大胤军士们的刀刃都已经砍卷刃,随手扔掉,再捡一把继续。
当有人疲累得再也抬不起胳膊时,看见城墙上那道高大的身影,还挥动着枫雪刀,砍下一名爬上城墙的达格尔人头颅,顿时又勇气倍增,再次怒吼着冲上去。
在第一波冲锋结束后,楚予昭立即令士兵们轮番休息,养足精神,说达格尔人必定不会再发起那样大规模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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