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知道有些事不该问。他的身份决定了他没资格。而以他对夏恩的了解,这类问题对方也从不会回应。可也许是酒精侵吞了他的自制力,望着那张和记忆里如此相似又不同的面孔,他犹豫再三,问题还是自发冲出了口:
“小少爷……您和将军,进展得不太顺利吗?”
金发雄虫半掩眼帘,看上去已有睡意。但肯知道他只是在发呆。
“你居然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雌虫的问题唤醒了俊美无双的公爵阁下。那双弯翘的眼睫眨了眨,泛着酒液的双唇翕动,凝出带着笑意和几分暧昧的揶揄。
肯有一瞬的迷茫。下一秒,雄虫的手抚上了他的大腿。
“小、小少爷……”肯结巴起来。
“嘴上又要说不?”俊美的面庞笑意吟吟的看过来,灼热的呼吸喷洒耳颈,吐露出肯一度很熟悉的内容:“但这里可不是哦。”他捏了把雌虫的屁股,状若困惑:“我该听谁的?”
“……”肯窘迫得耳朵瞬间就莮岎红了。他垂着头,身子绷得很紧,任雄虫揩油,从始至终都没再说一个字,自然也包括“不”。
夏恩碧蓝的眼瞳无声无息覆上一层冷灰。他突然松开手,朝后靠去,冷冷地笑了一声。
肯被这声吓到了。他惶然起身,对着雄虫跪地,正要开口解释,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而起:
“肯,你应该知道,洛奥斯特公爵对每只影拥有的权力和你们需尽的义务吧。”
肯知道夏恩在说什么:“我……属、属下……”
“不光是护卫、日常服侍,肯。”雄虫细长的手指摩挲雌虫的鬓角,“你的身,你的心,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以前你拒绝,我如果不停下,就是犯罪;但现在……”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答案。”
“小少爷……”短暂的沉默后,雌虫的喉头动了动,他仰头,对上夏恩的目光:“我是自愿的。”
雌虫的声音诚恳真挚,黑眸发亮,如暗夜星辰。夏恩却被这两个字勾起了一些回忆。他脸上嘲讽的笑也不见了,弧度消退、下弯,最终凝聚成坚实的冰层。
“因为尤里吗?”金发雄虫轻声问,“因为我是他的弟弟?还是因为我是洛奥斯特公爵,是瓦沙克宣誓效忠的对象?”
肯愕然,随即急忙否认:“当然不是!”
“为什么能说得如此坚定?”夏恩问,“你们一个个,就对自己的心思这么一清二楚?”
“愧疚下的自愿、替代品的自愿、或是为了报恩感激式的自愿,”夏恩嗤笑,目光如刀一样剐过雌虫的脸面,“那些……我都不要。”
对,他都不要。他就是这样的吹毛求疵、矫枉过正,总是一丝一毫都要弄得清清楚楚。他渴求着那个绝对的真实,因为从未得到,而将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寄托其中。可现实不是这样。人类世界不是。虫族世界更不是。重活一次,有幸拥有那么棒的家人,他就该满足了。对其他的,为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正如现在。夏恩知道自己只要伸伸手,就可以得到暂时的抚慰,那啃噬灵魂的痛苦便可得到缓解。肯不会介意。劳埃德不会介意。因为这不就是那只老雌虫派肯过来的目的吗?他应该能料到这样的发展。
劳埃德曾想过“独占”弗朗茨。而弗朗茨,哪怕和对方再无可能,也始终遵守着他对雌虫的诺言。他娶了赫德森,给了雌父唯一的爱和忠诚。他拒绝效仿卡莱尔大公,拒绝遵循家族不成文的规定,整整几十年,没有借着生育雄虫崽的名义碰过任何一只影。
完美的弗朗茨·洛奥斯特。跟对方相比,自己除了这具继承自他的皮囊,还有什么?
劳埃德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从未要求过他的忠贞。因为对那只雌虫而言,这本就没什么价值。
这可太有趣了。他们能给对方的,对方却恰好都不想要。
夏恩捂住眼睛。针刺般的隐痛在眼眶和额角上跳跃,拨动面皮下的视觉神经。真可笑。他笑出声来。声声嘶哑,宛如鸣泣。这笑声让另一只虫焦急不安,因为那绯红的脸颊掩不去雄虫从骨中透出的虚弱与苍白,就连之前四平八稳的守护场也开始涣散,预示着即将开始的破碎与沉沦。
肯坐到夏恩身边,张开手臂主动揽住了雄虫。这不合规矩。可此刻在这里的不是瓦沙克的肯·派恩,而是第一舰队通讯官肯·派恩。
几个月前,被军中同僚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的夏恩,朝着他坚定地走过来。那只俊美的小雄虫一边昂头问他兄长自己叫什么名字,一边回头对他眨眼、笑得灿烂而天真。
肯没有撒谎。和夏恩的故事,从不存在强迫和不对等。肯不明白,曾经敏锐地窥破他那些伪装的少年,为何会如此曲解他的回答。
不……不是你做了什么。念头稍一回转,黑发雌虫忽然明白。答案在另一只雌虫身上。
“好难……”长长的金发垂泻而下,遮住雄虫大半张脸。夏恩靠在肯的肩膀上,一只手捂着自己胸口,喃喃低语,“为什么,这么难……肯,你说我是不是,放弃比较好……那会很轻松吧……”
“小少爷,再坚持一下……”
黑发雌虫抚着青年的脊背,为这具躯体和上次触碰的变化而惊异。不过六七个月,少年曾纤薄瘦弱的身体已覆上了精实流畅的肌肉。他确实长大了。这只品味心碎滋味的成年雄虫,是他并不熟悉的夏恩·洛奥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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