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错。泥的腿应该恢复行动能力了。”沙发上的青年塞下最后一口馅饼,拍掉指缝间的残渣,起身走过来,围着朱瓦耶和他的轮椅绕了一圈。
夏恩清了清嗓子,声音终于恢复正常:“来两步试试?”
苍白干瘦的雄虫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半步。很好。没有异常。脚踏实地的感觉如此不真实。于是他又向前走了一步。一步之之后是两步。两步之后是……
“啊友情提示,我刚初步修复了你的精神图景,你是可以动了,但神经和肌肉彻底康复还需一段时间。你的活动量要循序渐进。第一次最多……”
“噗通”一声巨响,朱瓦耶脸部朝下,摔了个四脚朝地。几乎同时,咔嚓一声,鼻骨撞击地面,响声清脆。
“……两步……”夏恩咽下后面的话语,默默往后退了半步。这声音,嗯,听着都疼。
房间一阵诡异的沉默。几分钟后,汗水流下朱瓦耶的鬓角。他撑起肩膀的手臂不住颤抖,但他胸部以下还紧粘着地面,无法脱离。
“门口有虫,我帮你叫?”夏恩退回沙发,盘腿坐上,端起茶杯悠然地喝了一口。
“不!我自己可以!”朱瓦耶挤出声音。
夏恩不置可否。既然对方拒绝了,他也不会问第二次了。不过他其实很想如此劝慰:没关系,刚才你惨叫得连虫带轮椅摔倒,就是门外的艾尔和肯扶起来的。我用精神力治疗时,你痛得状若癫狂浑身抽搐,也是他们绑缚按压的。
朱瓦耶·洛奥斯特子爵的面子里子,其实早就一丝不剩了。不用这么费力维持虫设嘛。
“还满意嘛,朱瓦耶哥哥?”茶杯见了底,地上的虫才堪堪爬起来。夏恩强忍的耐心也到了头,“所以说啊,做虫要宽厚一点,不要再质疑我的能力。否则到头来,还不是啪啪啪打自己脸?”
朱瓦耶脸阵红阵白,脖子青筋都迸出来来,却没吭一声。
夏恩在心里比V。他可是小肚鸡肠、十分记仇的。对朱瓦耶,平常占嘴上便宜没意义。但眼下这么合适的嘲讽时机,错过就是傻逼。因为刚治疗完毕,朱瓦耶就算想发作也只能生生忍着。同时因为没法发作,一样的话杀伤力翻倍。划算!
他向朱瓦耶投去戏谑的一瞥,朝门外走去,大咧咧地挥着手:“三天后,还在这里见。”
“等等!”大汗淋漓的虫坐回轮椅,嘶声喊道。
夏恩回头,挑眉看他。
“还有几次……”朱瓦耶抬起眼,眼底的暴戾被他强压下去。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讨好的虚弱笑容:“我是说,这样的治疗还有几次,我才能恢复到以前?”
“唔……”夏恩望天,仿佛在苦苦思索。“一二三四五六次吧。”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敷衍。末了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朱瓦耶哥哥,我是承诺过修复好你的精神图景。但至于能不能回到你之前的状态……”
“这当然得看你的运气啦。”青年弯起唇角,笑得天真无邪。之后,他回过身去,哼着小曲晃出房间,完全不在意背后瞬间冷沉起来的气息。
…………
当天下午1530,克卢格伯爵在洛奥斯特大宅护卫的护送下,来到了主楼后的户外花园。
碧空辽阔,阳光明媚。斑驳树影之下,金发雄虫从纸质书册中抬头,朝他微微一笑。
光华在他眼眸流转,仿似宝石散出的蛊惑光辉。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克卢格伯爵依然短暂地失了心神。等他回过神来时,这只神明的宠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阁下找我想聊什么?”金发青年合上书本,邀请他在自己面前坐下。仆从送上茶点,又默默后退,隐入花海之中。
克卢格伯爵打量四周。入目皆是浑然天成的秀丽园景。此时此刻,这地方就剩了他们两虫。他们仿佛置身于无名幽谷,只有花木沙沙作响和鸟雀轻鸣之音环绕。
不。不对。克卢格伯爵否认。这是视角的欺骗。他是只B级雄虫,不算太厉害,而小公爵的那些护卫虽然隐藏了身影,但并未刻意隐瞒呼吸、收敛压制场,所以存在感依旧。
这看似友好普通的下午茶,其实危机重重。
克卢格伯爵吊着一颗心,厚着脸皮和小公爵寒暄了一会。期间对方带着微笑,态度不热络,但也不冷淡。他甚至还讲了几个时下流行的笑话。
然而克卢格伯爵却越来越不自在。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他的脚底攀爬上来,沉甸甸地压上他的肩背,让他呼吸困难、胃部搅成一团。
他用手帕擦着脖子上的汗,不小心对上青年的目光,忽然浑身一震、明白了这种感受产生的原因。
只见夏恩·洛奥斯特那双天使般的碧蓝瞳孔中,正毫不遮掩地射出锐利冰冷的目光。恍惚之间,克卢格伯爵产生一种错觉。他面对的不是新晋继位、温和柔弱的夏恩·洛奥斯特,而是一只正在打量陷阱内的猎物、驰骋丛林驰骋的猎豹。
声音被卡在喉咙深处,克卢格伯爵强忍不适,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克里斯金、迪纳家的……不幸……”他咽了下口水,“……您听说了吗?”
金发雄虫淡色的嘴唇缓缓勾起一个甜美的弧度:“哦?”
小公爵如此反应,克卢克伯爵几乎瞬间就肯定了。他呆呆地摩擦自己手臂:“是您吗?”
“特纳。”雄虫亲昵的叫着他的名字,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洛奥斯特旁系分支里,登记在册、有合法继承权的贵族虫一共有多少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