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他戴上眼镜的样子会不会让林笙觉得有点陌生,于是已经坐到车上了又倒回去换成隐形眼镜。
客厅里屈睿识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就见他一直来来回回。
“你今天要干什么?”
“哦,没事。” 屈柏远右手握成空拳抵在鼻尖,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屈睿识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你那个 Omega 回来了?”
十一年前,他这个油盐不进的儿子为了那个 Omega 跟他达成协议,他不干涉屈柏远的婚恋自由,屈柏远回集团做他的接班人。事实证明屈柏远接班人做得很好,但婚恋好像不太顺利。
他当年帮林笙转学的时候见过一次照片,是个很漂亮的小孩。
后来听说那个 Omega 去了 A 市,屈柏远这几年一有空闲就往 A 市跑,他以为他们感情很好。出狱后让儿子把人带回来见一见,屈柏远却说两个人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在监狱里住了整整七年,屈睿识心态已经跟以前大不相同。他有充足的时间复盘他的人生,并渐渐明白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出狱后他回家和儿子住在一起,开始试着跟儿子交朋友,尽管这种亲子关系迟到了二十多年。屈柏远人生的前二十六年是缺乏父爱也缺乏母爱的,父亲是全副心思都用在生意上的工作狂,而母亲追求的幸福亦不在这个家里。
屈睿识从前只觉得儿子早慧、固执而且难以沟通,现在逐渐了解,儿子心里其实对家这个概念有着强烈的渴望。所以在他表示出修复父子关系的诚意时,屈柏远也给予了同样的真诚。
这种真诚表现在这一两年屈柏远会主动跟他聊起林笙,说他们两个的曾经和将来,就是不提现在。
屈睿识听出了他的虚张声势,并不揭穿,只是告诉他,在这个浮躁的世界还可以拥有长久而坚定的爱是很难能可贵的事,时间会剥夺你爱的能力,让你为了保护自己而失去越来越多的诚恳。你可以坚持一段毫无目的的爱,我认为本质上来讲你已经得到了更多。
屈柏远对父亲的这一段话不置可否,只是纠正了一个细节:我的爱不是毫无目的的,他会回到我身边。
想起他当时说话的样子,是势在必得的自负,屈睿识心里好笑,若真有那么自负,你今天就是穿个睡衣去见他也无妨。他这个儿子从小就这样,总是在最心虚的地方表现得最自信。
屈柏远边往外走边答:“嗯,我走了。”
“带回家吃个饭吧。” 屈睿识朝着他的背影喊。
背影迟滞了一瞬,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迟滞:“当然。” 屈柏远这样回答。
九点,屈柏远收到照片,林笙仍踩着点上班,从不早到一分钟。
跟他的精心打理不同,林笙显得很随意。早上出门时湿漉漉的头发还没干透,手上端着一个纸杯,指间还夹了支烟,进实验楼之前把剩了大半支的香烟摁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
屈柏远盯着照片里的背影,心里想,知道要见的人是我,他是什么心情呢?
头一天林笙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林笙会那样平静。陌生的语调、陌生的眼神,陌生的态度。
但是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又明白了。在他眼里,他们这十年从未分开过。无论是林笙手上的戒指,还是他对红茶拿铁的偏爱,亦或者他对其他追求者的态度,都让屈柏远感到安全。他知道林笙每天穿的什么衣服、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就像林笙在他身边一样。
而在林笙看来,却不是这样,在林笙看来,他们是实实在在地分开了十年。
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想通了这一点,屈柏远认为他应该给林笙一个重新认识他的机会。
接下来这一个小时他过得有点煎熬,不断有高管进来找他,他却有些无法集中精力。
财务总监跟他汇报季报的时候,他五分钟点亮了三次手机屏幕。
“屈总,” 财务总监停下来,“您有事的话,我等下再来?”
屈柏远叹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也好,你下午再来找我。”
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解锁手机又把林笙的照片翻出来看了一会儿。想打电话问一下那边拍照的人,林笙有没有出门。电话接通他却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说:“从今天开始不用拍照了。”
从今天开始,他不想再隔着屏幕看他了。
差五分钟到十点的时候,宋珂敲门进来:“屈总,费宇生物的首席科学家到了。”
屈柏远说了声,“请进。”
随后,一位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进来了,五十岁左右年纪,鬓角花白,目光如炬。
是林笙的导师。
屈柏远站起身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跟他握手,两人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是您过来?”
这问题问得突兀,正在倒茶的宋珂差点把热水洒在矮几上。头一天的会议,主持人介绍林笙说的是新药研发技术负责人,那是因为首席科学家临时出差,抓了个人来顶替。但直接跟投资人会面,费宇那边不敢托大,是让李咏歌连夜赶回来的。
宋珂知道这个内情,不得不为费宇的万总捏了把汗——您这是好心办坏事,咱屈总要见的就是那个冒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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