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直接出城门,在祭台那边等,我知道那里有一个绝佳的观看位置。”引竹对他们二人道。
容时第一次上街,也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每个人都热情洋溢着、喜悦着,脸上充满了期待。即便是提前被清走、只能待在狭小巷子里的乞丐,脸上的忧愁和苦闷也难得的舒缓了些许。
这是百姓和苍生。
容时突兀地想起这么一句话。他阿娘曾与他说,太子是储君,未来当了皇帝,当铭记为百姓谋福祉,为苍生定动乱。
然后,说这话的她就谋乱了,和她的兄长姜枫一起,谋乱天下,颠覆江山。如果他们成功了,天下是姜氏的天下,那他还会是太子吗?治国平天下的事,还和他有关系吗?
不过是满嘴谎言罢了。
容时跟在引竹他们的身后在人群里穿梭,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特别的人,突然出现,然后很快又消失在人群里。
他大约十岁,和容时他们一样凭借身体的优势在人群中穿梭。容时留意到他,是因为他的左眼角下有一颗黑色细痣,和他的一模一样。
在容时的记忆中,还有一人,也有一颗这样的痣。那人是“神子”,与他同岁,住在神殿之中,曾经随着神殿的人一同来拜见过他。
刚刚从人群里出现又消失的人,会是神子吗?神子失踪,祭神大典又当如何继续下去?
突然,人群变得喧闹起来,容时听了两句议论,说是神使护送神子马上就经过这里。
容时感到气氛愈加火热,人挤着人,如潮水一般推着他往前走,他不禁皱起了眉。
“来了,来了!!!”前面有人高声嚷嚷了起来。紧接着,容时身边几个人激动着往前挤,他被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被人群中一只脚绊了一下,摔向了道路中央。
正巧,神使的队伍浩浩荡荡到了这里,引竹大叫“鸣玉”,引兰焦急地快要哭出来,人群齐齐发出了惊呼的声音。
眼见着马蹄对着容时要踩了下去,骑马的那人勒紧了缰绳,马高高扬蹄,仰天嘶鸣。马背上的那人一个倾身,脚勾住了马背身体向下,一个眼疾手快,伸手捞住了容时的腰,再翻身而起,带着容时坐到了马背之上。
马蹄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继续前行。这样的速度和反应力,宛如神技。满是围观人群的街上,罕见地寂静了片晌,然后爆发出一阵轰雷般地喝彩声。
虚惊一场,容时绷着脸,心却如擂鼓。他坐在马背之上,脊背僵直,被一双拉着缰绳的手拘在怀中。
景淮低头瞥了眼怀中因为突然的惊吓而脸色煞白的人,心中因为他不听叮嘱而擅自跑出来的怒意没来由地散去。
景淮松开一只手往下搂住了容时的腰以免他不慎跌落。
“果然是个不省心的小麻烦。”
他低低叹道。
第13章
容时紧抿着唇。
众目睽睽之下,景淮没有看容时多久。他抬起头目视前方,驾着马往前走。
负责仪式的一位穿着银色铠甲将军骑着马嗒嗒赶来,勒马慢下了一点速度问道:“如此喧闹,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他就看到了景淮怀中的小孩。
这位将军觉得这小孩很是眼熟,盯着他拧眉沉思,却一时也想不起他是谁。
“景大人,这不合规矩。”这位将军指了指容时道。
他没认出容时,容时却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是戚洲,向皇帝告发姜家密谋造反的那个姜家养子。从上一辈的关系上来看,他是容时的舅舅。
不过容时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多,且他们最近一次的见面又是很多年以前了。他认不出容时,也是正常。
景淮斜眼看他,回道:“戚将军,这祭神大典的礼制法则里,那一条写了不许神使带小孩上马?”
戚洲张口便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奈何他回想了一圈,并没有哪一条礼制法可以让他拿来说道,只囫囵了一句“这那”。
但明眼人都知道,如此正经的祭神大典,哪容得他这般随意敷衍?景淮如此行径分明是不把祭神大典放在眼里,不把神明放在眼里。
但景淮晋安公世子的身份并不能让戚洲随意说教,更别说,景淮如今还是皇帝有意重用的人。稍稍思考其中的利益关系后,戚洲也不与景淮多费口舌,只冷冷一笑道:“世子好自为之,清高傲慢只会重蹈覆辙。”
戚洲意有所指,说话夹枪带棒。
景淮却只淡淡地一笑:“戚将军还是好生看着神殿那边的人吧,总盯着我,恐怕做不好陛下交代给你的任务。”
说罢,景淮撇过眼不再看他,神态动作再正常不过,戚洲却感觉到了嘲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戚家原先也是京都中的望族,但逐渐衰败,到了他这一代,已经是个破落户,凭着一副空架子在京都贵族中勉强支撑体面,戚洲从小就自卑,心思比常人多了一倍。
后来戚洲的父母因为一出意外双双死去,当时他不过是十一二岁,容时此时的年岁一般大,戚洲的母亲和姜家主母是闺中好友,姜母看他可怜,便收养了他。
但戚洲因寄人篱下而更加自卑了。尽管他和姜枫姜蘅他们以兄弟、兄妹相称,他却并没有一刻感觉到自己在姜家的地位是和他们兄妹一样的。姜枫随意的一句劝告,姜蘅的默不回应,这一切都让他可怜的自尊心感到难受、焦虑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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