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狠心丢弃自己的儿子,将他的名字从谱上去除,甚至在容时第一次病重,宫人上报的时候,也只是冷冰冰一句:“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他恼恨皇后的背叛,连着皇后所生的孩子也一并厌弃。
帝王高坐在台上,底下重军把守。
“陛下。”随侍的张望德上前来禀告,“戚将军求见。”
“让他上来。”
戚洲上来后先跪下拜见了皇帝,然后将景淮不把祭神大典放在眼中,公然带着一个孩子进行仪式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皇帝听完却半晌没有回应,戚洲渐渐不安起来。这才想起皇帝的残暴来,倘若皇帝一怒之下迁罪于他,这可如何是好?
不料皇帝只是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虽然祭神大典名义上是离国皇室用来祈求朱雀神降下庇护的一个仪式,但实际上却早已成了神殿加深在百姓心中信仰的一个方式,皇帝苦其久矣,如今景淮这般肆意随性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他又怎么会降罪于景淮。
这时,主持仪式的司仪过来禀告:“陛下,神使和神子要登祭坛的天梯了。”
皇帝摆手不让戚洲再说。
祭坛处,神子和四名神使站在一段一百二十层的阶梯前,这个阶梯被离国人民称为天梯,通往的是祭台的最高处,据说在那里能与朱雀之神通灵。
祭典的最后一步,神子身穿红色披风,头戴朱雀玉冠,如同神的眷者一样,在万众瞩目下踏着天梯登上了祭坛的最高处。
祭坛的最高处如广场一样宽大,中间有一个栩栩如生的朱雀雕像,雕像是个年轻的少年,长发如瀑倾泻而下,背上生有如火焰般美丽的赤红色双翼,他低眉合眼,恩降世人。
神子和神使在雕像前虔诚地跪下,双手合十低头开始祈福。
高高的祭台周围乌压压围了一群人,他们如神子一般跪在地上,诚心地恳求朱雀之神显灵,拯救和庇护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
这个大陆正处在战乱时代,四国烽烟不绝,打了一百多年的仗。离国近年来连连战败,割让了不知多少城池土地。新帝登位,雄心勃勃,举贤用能,倾尽全力打了几场胜仗,却根本无力挽救颓势。他们的辎重快耗尽了,精壮士兵死伤了一批又一批,逐渐加重的赋税和不断的征兵让百姓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
明年是关乎离国存亡的一年,倘若再输,离国东部最重要的军事要塞被攻破,往西几百里的十几座城池就更没可能去阻挡敌军兵马,敌军兵临皇城,离国国破,百姓也会就此沦为敌国的阶下囚。
他们久久匍匐着,请求他们的朱雀之神降下神恩,保佑他们来年出征抵御外敌的军队凯旋归来,保佑离国和离国的子民。
他们在虔诚地祈求。
容时静静地凝望着神子身边的景淮,然后看向高高祭坛上的那座雕像,随即,一声叠着一声、宛如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声声低语在他的耳边模糊响起。
祭神大典完毕,景淮作为神使的任务就完成了,他与其他相熟的人匆匆寒暄几句,就往容时的方向走过来,见他安然无恙,便先松了一口气。
还未等他询问完,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宦官的声音:“景大人,陛下召见。”
景淮转过身去看来人。是皇帝身边的那个内侍,张望德。
张望德对他微笑,又伸手指向容时,道:“陛下口谕,让景大人把这位小公子也带上。”
景淮眼睛微眯,下意识看了容时一眼。
容时手捏着斗篷,没有动作,只愣神地看着景淮。他不愿意走。
景淮揉了揉他的头,转头对张望德:“他身体抱恙,不宜见贵人,张公公可瞧见了?”
他揽着容时的肩让容时站到了张望德的面前,张望德转眼去看,果然看见一个病弱至极的少年,便道:“确实身体不适,但能不能见贵人,却未可知。”
景淮露出温和而疏离的笑:“张公公只需如实禀告便可,有劳张公公带路了。”
景淮与张望德暂时离开,容时站在原地,风吹过来,他连声咳嗽,伸手拽紧了斗篷。
忽然,祭坛周围一阵喧闹,一波传一波,传到容时身边后,他听到周围人连声议论:“神子是人假扮的!”
容时想起之前在城内看见的那个肖似神子的少年。看来他没有认错,那人就是逃走的神子。
容时转头看向高高的祭坛,一个穿着神子服饰的少年被押着跪了下来,以一种忏悔的姿势。
押着他侍卫手里捏着一张人皮面具。
人群暴动起来,引竹这边开始有大量人群冲挤着涌过来,在混乱之中,有人撞了引竹一下,引竹跌倒又爬起,再抬头时,已不见了容时的踪影。
第14章
景淮在皇帝跟前见到戚洲时,看他一副苦闷的模样,就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不满神殿久矣,自然不会计较他称得上放肆的行为。当然,神殿那边必然会事后找他麻烦,不过他自回京后的麻烦事已经很多了,不差这一桩。至于这最大的麻烦,就是眼下这一桩。
“景卿从朕宫里带走了人,如今朕想见一面都不行?”
“陛下,他身体不适,面色不佳,实在不宜面圣。如不信,张公公可以见证。”
张望德闻言躬身答:“是,奴婢见过这孩子,的确身体羸弱,恐有碍圣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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