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绕开匕首,两个手指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了。猛爷您也别生气。我一开始确实只是想向您这猛虎岭借个道,可是既然您把我绑回来了,我又知道了您这儿是这样的情形,所以这就多嘴和二当家的说了几句。我叫虎子,我是被我爹卖给人家厨娘当儿子的。我呢,这回是帮我们家少爷去江流镇打听点事。”
猛爷一听仰天大笑,“有少爷就好办了。把这小子给我绑了,回头找他家少爷换银子来。”
虎子也跟着一起大笑,“猛爷也太拿我当回事了!这年头你什么时候听过少爷拿银子赎下人的荒唐事?”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气势上丝毫不退让。独眼神情紧张地一会儿看着老大,一会儿又看向虎子。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应该信谁的话?他脑子一懵,突然一伸手猛得在虎子的后脑勺上用力一拍,张嘴骂道:“臭小子,我们老大都已经要绑你了,你就不能服个软?你真想被填天坑啊?”
虎子本来和猛爷对恃,气势丝毫不弱。可是突然被独眼这么拍了一记, 人这么愣了一下,一下子泄了气。到底还是年轻,被猛爷就压住了。只能对着独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们老大才不会杀我呢!他吓唬我呢!他也想……听我讲故事。”
虎子出去了几天,人影子也看不见,夏老爷觉得奇怪。以前虎子就跟长在夏南星的脚后跟上一样,基本上是夏南星在的地方,虎子就跟影子一样地跟着他。夏南星也习惯虎子服侍他。
“虎子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夏南星低头喝茶,轻声说:“出去办点事。”
夏老爷还是奇怪,“什么事非得他去办?你这几天脸色也不大好,是不是阿贵没照顾好你?”
夏南星摇摇头,“没有,他最近长进不少。”阿贵照顾他也算精心,只是性格过于木讷。好在阿香细心些,以前又被虎子耳提面命地调教了好久,手脚倒还算麻利。只不过,这两人捏一块还是比不上虎子。那混账到底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夏老爷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我看这才几天,怎么你这脸看着像是瘦了?胃口也不大好。还以为阿贵照顾得不精心。”
夏南星没说话,眼睛却情不自禁地往大门口的方向瞄过去。心里恨恨地想:该死的,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怎么这人的性子这么野?一放出去就跑得人影子也不见?这都几天了也不回来。早知道这样真不该放他出去打听什么消息。
他越想越生气,觉得那茶盏里的茶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泡过了头,尝在嘴里硬是平添了一股苦涩,有些神思不属地盖上茶盖子,叹了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叫人重新沏新茶来,正好王翠珍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一看见夏南星这心烦心乱地劲,捂着嘴轻轻一笑,“表弟这是怎么了?”
夏老爷说:“他没事,可能是天气冷他懒得动弹。炉火烤得心里烦。”
夏南星笑而不语。伸手去逗表姐家的两个小娃娃。
说来也奇怪,夏南星的相貌是顶顶的精致,真跟画上走下来的仙子一般,肌肤莹白如玉,双目脉脉含情,如春水一般。尤其那花瓣似的双唇,又粉又嫩,唇珠如一滴花间的仙露,饱满如珠。这样的相貌蹲下来温柔地逗孩子玩,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的?
可偏偏杜家的两个娃娃见了他,脸上俱是一脸不情不愿,一扭头扑进了照顾他们的下人怀里,把头死死地埋在那人肩上,死活不搭理他。
王翠珍笑着解释说:“表弟别介意,孩子太小,怕生。”
夏南星笑着摇头,叫人拿了两串金铃铛过来,“给孩子玩。”
金铃铛声音清脆,样子又别致可爱。杜若风和杜若诗拿着爱不释手。抬眼看夏南星时眼神虽然是怯怯的,却多了几分亲近的意思。
夏南星喝着新沏的茶,冷眼看着。心里却想,孩子怕生?怎么见了自己跟见了鬼似的?见了虎子头一天就往他怀里钻?那混账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连杜家这两个这么难伺候的少爷、小姐和他也一点不见外?
他正想得入神,就听王翠珍不知道又和夏老爷说到什么,突然又跪了下来,哀求道:“姑父,我和两个孩子现在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还求姑父给我们作主,给我们一个容身之所。”
她这几天在夏家晨昏定省,性子又柔软可亲。夏老爷对她怜爱之余也存有一丝内疚。当初若不是夏南星一意拒绝,王表姐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搞得现在被人净身出户赶了出来,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此时又听到她又这么说,心里一软,抬眼看着夏南星。心想,要不然就索性让王表姐在夏家住下算了。夏家这么大的地方还能容不下这三个孤儿寡母吗?
他刚想说话,夏南星就轻轻放下茶盏,抬眼看了王翠珍一眼,“表姐,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王表姐哭着说:“表弟,你生为男子,哪里知道我们女人的苦处?如今我既没了丈夫,又不容于夫家。乱世飘零,无处生根。我自己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我这一双儿女怎么办?若是没个人照料,他们年纪这么小难不成也跟着我一同去见我那死鬼丈夫吗?”
夏老爷越听越心酸,眼睛里几乎就要落下泪来。站起身去扶王翠珍,“好孩子,快别说这话了。你父亲尚在,还有我这个姑父在。怎么也不可能眼看着你和孩子就这样无依无靠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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