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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闻言蹙着眉,被芳婆牵住了手,却扭着头看着小舅舅,显而易见的不舍攀上了烟雨的眉头,小女儿的心事显露无疑。
    顾以宁的眼眉依旧星疏云淡,他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好。
    烟雨不解,手却被牵着,进了山房的门。
    一直到了饭桌上,烟雨还在琢磨:临走时,小舅舅说的那一声好,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想啊想啊,一直没想明白,最后又延展到小舅舅上山来做什么呢?专为看她来的么?
    芳婆见她食不下咽的,就过来劝解:“……倒是忘记同您说了,昨夜下着雨,西府里的大管事连夜领着工匠,将咱们门前的路好生修葺一番,以后姑娘的裙角可就不会脏了。”
    烟雨叼着筷箸一头,眉眼都展开来了,“……小舅舅说,河道一疏通,娘亲就能回来了,若是瞧见咱们门前的路修好了,该有多高兴?”
    芳婆却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二房二奶奶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她又提醒烟雨,“姑娘莫噙着筷箸,仔细磕了牙。”
    烟雨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却听门上响起了哐哐的拍门声,像是拿棍子在砸似的,烟雨心里一惊,那筷箸果然往牙齿上方一滑,戳破了牙肉,就有血渗了出来。
    芳婆忙去开门,便有一伙子府里的家丁拿着棍棒闯进来,领头的是两个吊眉耷拉眼的婆子,在天井里踢翻了盆栽玉兰,叉腰喝道:“将表姑娘带走。”
    烟雨跟在芳婆后头走出来,唇畔腮边还染了些血迹来不及擦,在廊上急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领头的粗使婆子正是上一回来过山房的周荣家的,她冷笑数声道:“好教表姑娘知道,运河道上出了劫匪,四姑奶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府里头要追究四姑奶奶私自出府的罪过,表姑娘,同咱们走吧。”
    说着就有两个婆子走上去,一左一右擒住了烟雨的手。
    烟雨乍听得运河上出了劫匪,已然手脚发软眼前一黑,这时候强撑着气息道:“府里头的姑奶奶出了事,不派人去搜寻营救,却先来拿人治罪,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人家?”
    周荣家的面皮子上挂了嘲弄的笑,“是了,表姑娘原就不是咱们家的人,嘲讽顾府自是不留情,快将人拿住,瞧你在二奶奶面前还敢不敢嘴硬!”
    芳婆挡在烟雨面前,紧紧护着姑娘,“没有这样拿人的道理,你去请二老夫人的意思来!”
    周荣家的哪里理会,挥手叫人上前,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烟雨忍着泪意,挽住了芳婆的手道:“罢了,且去听听要如何治咱们的罪。”
    眼下寡不敌众,芳婆这便扶着姑娘慢慢地出了门,临出门前,看见青缇躲在灶房里,忙使了个眼色叫她不要出来。
    一路向山下走,不多时就到了河清园,入了正厅,见了那阵仗,烟雨的一颗心便提了起来。
    原来,今日这河清园的正厅里,二房的长辈皆在。
    二老夫人高坐正堂,右手坐着蘅二奶奶,左手坐着蔷三奶奶,三奶奶的侧旁则是回来省亲的五姑奶奶顾玉叶。
    另有顾珑、顾琢两个女孩子跟在自家娘亲身旁,望着烟雨不言声。
    那婆子推了烟雨一把,直将她推的踉跄了几步。
    烟雨心中实在害怕胆怯,面上却强撑着,向列位长辈一一问了安。
    那二老夫人杜氏,上一回因罚顾南音跪祠堂,而被二老爷顾知明甩了一巴掌,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今日蘅二奶奶过来说顾南音竟离家四日不归,可算拿住了把柄,立时就使人把这小孤女带了来。
    她拿一双老辣的眼睛去看这小小孤女,只觉得眼前似被日光迷了眼,忍不住要感慨一声,老天竟如此不公,竟将无边的美貌悉数给了这没人教养的孤女。
    她冷冷地端详着,怪道长房的顾珙为了她寻死觅活的,还有那首揆家的亲外孙程务青,若不是“行首案”牵着,怕早就上门来明抢了。
    “……本就是被人家休回来的,丢尽了咱们金陵顾氏的脸面,这十年来就该深居简出,这一回我才听说,这四丫头,竟常常往外跑,这是不嫌丢人啊?今日是不着家的第几日?”
    蘅二奶奶挑了挑眉,向着烟雨嘲弄一笑,凑到二老夫人跟前儿说话,“到此时,整整有四日了。”
    二老夫人就骂起来,“这是要死外头!”
    烟雨闻言直气的浑身震颤,由着芳婆撑着她,强忍了泪水分辨道:“回禀外祖母,我家娘亲原是到广陵收账,方才听这位妈妈说,河道上出了劫匪,故而耽搁了也说不得……”
    二老夫人面上浮起来嫌恶的神情,冷冷一声哼打断了烟雨,低低地说话,像是自语,又像是咒骂,“自己个儿就是个立身不正的,还不嫌丢人,领回来一个孤女。这一声声的外祖母,听得老身真是腻味。”
    烟雨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昏花一片。她往周遭惶惶地望过去,女孩子们挽着手靠坐在一处,眼睛里有漠不关心,也有嘲弄的笑,两位舅母笑吟吟地望着她,像是等着将她摁在地心。
    二老夫人斜着一边嘴笑,顾南音不家来一日,这小小孤女就任她们捏扁揉圆一日,几声棒喝压下去,回头再诱哄几句,把给程家做妾的事定下来,顾南音即便回来,也无力回天了。
    她打着如意算盘,这小丫头站在那儿像片伶仃的絮,轻轻一吹就能散开来的样子,怕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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