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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闻言更是发窘,悄悄转过眼,小舅舅的视线落在书卷上,那竹宣纸的韧白反衬得他皮肤白净如玉,有一种雨过天青般的安宁静雅。
    她悄悄舒了一口气,牵住了顾瑁的手,“我怕热……”
    顾瑁哦了一声,回身向着顾以宁躬身,小小声说话:“宁舅舅,我和烟雨回车上了。您歇着。”
    烟雨跟在她的身后,也嗫嚅了一句小舅舅再会。
    那窗下人慢慢抬起了头,嗯了一声:“热便打开车窗。”
    顾瑁楞了一下,开始大吹法螺:“开了窗子,我这无边美貌给人瞧去了怎么办?”
    烟雨闻言差点没笑出声儿来,晃了晃顾瑁的手,顾瑁也觉得自己有点儿造次了,这便吐了吐舌头,打算偷偷溜下车,却听窗下人淡淡一句:“瞧便是,我护得住。你。”
    饶是顾瑁这等大大咧咧的小姑娘,闻言都怔住了,再往窗下看去,宁舅舅修长的手指轻缓地翻过一页,窗外晒进来的日光在他的指尖流转,那样安宁的姿态,似乎使时日都慢了下来。
    烟雨也在怔忡,听着顾瑁欢欣雀跃地同小舅舅告别,又牵着她上了后头的马车,对坐下来,膝头抵着膝头,烟雨还觉得有些发怔。
    是了,小舅舅护着她、三番两次地救她,只不过是因了那一声小舅舅罢了。
    所以她脱口而出的话,他都忽略过去,甚至没放在心上,所以昨晚小舅舅才不会抱她——女大避父,舅舅更要避讳,更别说,她同这个舅舅血脉毫不相连,他能这般待她,她该感激才是。
    所以她该希冀什么呢?
    烟雨觉得自己想通了,向着顾瑁浅浅一笑,“就方才那一会儿有些热,现下已然好多了。”顾瑁嗯了一声儿,摸摸她的手背:“昨夜你是不是吓坏了?真没想到那程务青这样坏,偷偷把人骗出去,该要报官把他抓起来。”
    烟雨心里装着事儿,语音就有点儿低落:“从前我也没见过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她方才想了那么一大通,这一时就有些怅惘,“女儿家也不一定非要嫁人的。”
    她想到这里,又高兴起来,把手竖起来,护在了顾瑁的耳朵边说话,“我娘亲在广陵有一间小小的肆铺,这些时日听说要收回来,再在旁边买一间大的,打通了做首饰铺子。到时候我就回广陵去,一辈子都跟着我娘亲。”
    她原先还有些牵挂着小舅舅,在回广陵开肆铺的事上犹豫了几分,方才那么一会儿突然想通了,回广陵的心就愈发热切起来。
    顾瑁却不乐意了,摇了摇烟雨的手,嘟起了唇。
    “我才同你做了几日的好友,你就要走了。”十几岁的小姑娘,把离别看得比天大,“若你真回了广陵,我就让太婆婆给我寻个广陵的人家嫁过去。”
    烟雨闻言蹙起了眉,“广陵再近,水路也要行一日,太主娘娘一定不舍得你嫁过去的。再者说了,广陵有什么好人家么?”
    顾瑁何尝不知道她说的道理,闻言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好在咱们还小,往后的日子往后说。宁舅舅还没成婚呢!太婆婆嘴上说不管他,实际上可着急了。”她眼珠子转起来,“不过我可不想喊那位干姨母做舅母。”
    顾府的辈分错综复杂,烟雨捋了半天才想明白。
    她同顾瑁是顾府顶顶小的辈分,太主娘娘是顾府顶顶大的辈分,顾瑁是太主娘娘的重外孙儿,而顾瑁口中的表姨母,则是太主娘娘挚交好友薛珩的小女儿——蓟辽布政使司夫人冯氏所出。
    冯夫人嫁去了北地,育有二子一女,其中的小女儿吕节柯便是顾瑁口中的干姨母了。
    顾瑁继续阐述她的道理,“那位干姨母比咱们年纪大不了几岁,约莫有十七岁?北地儿女成婚晚,她今岁还没定下来亲事。太婆婆说,反正都要迁都了,那冯夫人就又动了心思,想同咱们家再续上亲事。快入秋的时候,就让那位干姨母来住上几日。”
    烟雨觉得心很累。
    她也没精打采地应和了一声:“桂花香飘起来的时候,说不得我就去广陵了呢!离这些烦心事远远儿的。”
    顾瑁却觉得她不会走,把头偎在她的肩膀上,“太婆婆很喜欢你,才不会答应呢!”
    两个小姑娘头挨着头,说了许久的话,待到日头稍稍西斜,天光渐渐不那么热切,隐匿在繁华背处的积善巷便到了,马车慢慢往深处走,金陵顾府的大门敞开着,府中人皆站在门廊下候着。
    这一回粱太主回顾府,并未从西府后山的大门进,而是叫人早早回去知会了东府的大老爷顾知诚,要从东府而过。
    顾知诚本与同僚聚在一处吃酒,闻听讯息只觉得巨大的惊喜砸在了头上。
    他匆匆忙忙回了府,先是安排府中的管事将酒席备起来,又同二弟顾知明一道儿,想去把西府的三弟顾知重请过来,可惜他身有要事,寻不到人,这便只能作罢,举家在正大门的门廊下等候。
    顾家老太爷顾池春走了也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间正大门开启的时刻至多三两次,今次粱太主这般吩咐,简直是一个绝好的喜讯。
    大老夫人闫氏站在顾家大老爷的身后,小声向二老夫人问了一句,“上一回,我听说母亲带着人往你们二房去了,事后我再怎么问,都没问出来个始末。今儿我再问弟妹一句,母亲那一日去你那里做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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