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听得懂,却还要揶揄他一句读书人。
顾以宁失笑,将她的手指由眼睛上轻轻拉下来,握在手心里,“我是说,若是我向你求亲,你可会嫁给我。”
像是晴空劈下来一道雷,烟雨的手原本绵软地趴在小舅舅的手里,闻言吓得一霎缩了回去,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住了小舅舅。
小舅舅在说什么?他向她求亲?这么说小舅舅也喜欢她?
想到这儿,烟雨才从震惊中醒过来,没来由地就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觉得有点儿委屈。
“我打小信哄,您说了我就会信……”她在日光下微眯了眯眼睛,深浓的眼睫在金色的芒里益发纤密,“没来由地说这个,您一定是在把我当孩子哄。”
她的眼睛里攒着泪,想到了这些时日的所思所想,只觉得委屈之情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心头。
“您前儿还说,对我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呢,”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就落下来了,“哥哥喜欢妹妹,能求亲吗……”
原来她心里牵记得是这件事。
顾以宁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旋即又松开,他重新牵住了烟雨的手,将她一把拉过,旋身进了拐角的胡同。
风静悄悄的吹过来荡过去,这里是肆铺与肆铺之间的细窄胡同,午后冷冷清清的,辰光慢悠悠地,落在墙里探出来的一株海棠花上。
顾以宁将她环在自己的怀里,在她眼眉一寸处呼吸轻轻,继而在她的耳畔轻轻说话。
“我是西府最小的一个,没有妹妹。”他怕她害怕,一只手轻轻扣住了她的,“从前往后,只有你。”
烟雨怔住了,仰起头看他,眼睛里亮闪闪的,她忽然大起胆子来,轻轻踮起脚,在他的面颊上啄了一口,又迅疾地弹开了。
“哥哥待妹妹,能这样吗?”她垂着脑袋,不敢看他,却悄悄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搁进了小舅舅的手心里,继续趴窝,“能这样牵着手吗?”
她那温软的小手像个小猫儿一般地窝在他的手心,安安静静地,顾以宁垂眸,望住她手腕上一圈淤紫的捏痕。
许久许久,他忽然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他嗯了一声,道,“你只需等我。”
等什么呢?烟雨此刻一点儿也不觉得重要,她只觉得心里欢喜的紧,只拿欢欢喜喜的大眼睛望着他。
“我脚疼,您背我。”小女儿的气来得快走得快,她乖乖巧巧地绕到他的身后,两只小猫儿爪子就搭在了他的肩背上,还试图向上跳一跳,“方才我从车轿上跳下去,险些就像个豆子一样咕噜咕噜地滚走了。
顾以宁唇畔轻浅一笑。
从前山中木屋飞瀑下,可爱的小姑娘像烟水气一般轻杳而来,说要像豆子一样咕噜咕噜滚走时,他也曾如今日一般在轻笑。
他慢慢负起她向前走,肩背上的那个分量有如云一般轻柔,她的手攀在他的肩膀,乖巧地一动不动,可轻轻的呼吸声却在他的耳畔抚动。
“小舅舅,您喜欢顾糕糕这个名字吗?”她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头,想着要说些什么,自自然然地将同顾瑁讨论过的话题儿再问他一遍,“顾瑁说不好听,可我却觉得很香甜很软糯,我最喜欢吃糕团儿,蒸儿糕、梅花糕、四色糕团儿……每一样都很粘牙。”
顾以宁清澹的嗓音落在她的额前,“喜欢。是谁的名字?”
烟雨悄悄地把眼睛藏了藏,有点儿细微的羞怯:问问就好了,才不能告诉小舅舅,这是她打算给她与他的女儿,所起的名字。
肩上的女孩子,悄悄蹭了蹭脑袋,顾以宁步履深稳,“你觉得,盛团团的名字又如何?
烟雨像只小兔儿一样竖起了脑袋,盛团团?是她的姓?
“好听啊,听起来倒是同我女儿的名字一脉相承。”她高兴起来,话便多的收不住,“糕糕团团是不是,听起来就想抱一抱……”
她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竟然公然承认了,顾糕糕这个名字,是为她的女儿起的……
她羞得一下子垂下头,想把自己藏起来,可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儿淡淡的嗓音。
“自然是一脉相承,因为……”顾以宁的声音顿了顿,“盛团团是我儿子的姓名。”
第62章 .将李代桃您为什么只抱濛濛,不抱我呢……
顾瑁在马车上等的昏昏欲睡,后来干脆睡了一觉,再睁眼时,马车平稳地驶动着,宁舅舅倚窗而坐,如冠玉一般的面庞上眼眉不抬,还是一贯澹宁的气度。
烟雨坐在她的对面,托腮掀了一角帘向外看,闻听她醒了,纤柔的手指落下来,笑向她。
“到慈航桥了……”烟雨望着远处群山影中,那个显露出的小小宝塔尖儿,“没赶上三月的山樱,也许可以去莫愁湖看海棠花儿。”
顾瑁趴在窗下的小桌案睡的,此时睡眼朦胧的有点儿怔忡,“我方才在梦里也看花儿来着……”
她呆呆地,“我怀疑我上辈子是一只蜜蜂,总采蜜来着,这辈子见了花儿就想采一采——蜂蜜很好吃啊,吃到嘴巴里甜甜的。”
烟雨不看窗外了,双手捧着腮望着她,突发奇想。
“梦见总采花儿什么的,也说不得是采花大……”
她想起前些日子看过的话本子,脱口而出,接着又硬生生地住了嘴,对上了顾瑁心知肚明的眼神,她悄悄拍了拍心口,感慨自己还有些理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