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是剑宗弟子。”他没错过风辞月眼里复杂的怀念之色,把弯起的唇角压下去,他眉眼多了一点冷意,瞳孔倒映着风辞月的影子,“……您愿意教导我吗?”
这人应该和谢无霜认识,约莫又是谢无霜的爱慕者?他无所谓的想着,但笃定眼前人不会拒绝。
他和谢无霜真的很像。
风辞月沉默了下,看着眼含期盼仰慕的水无双,像是回到了以前……谢玉眼里还有他这个师尊的时候。可他还是没答应,但也没拒绝,丢过去一枚玉简:“练好了再来此地寻我。”
旧梦太过温柔。
哪怕是虚假的、只是和曾经有几分相似。
水无双双手接过玉简,恭敬道:“是。”
风辞月回去后查了下水无双,知道水无双喜欢仇灵均,还对谢玉抱有敌意后,他在树下静坐良久,去了长留山。
长留山老祖神算子重伤,少主又失踪后已经闭门谢客,往日里还人来人往的仙岛有两分飘零凋落之意。
风辞月和神算子还算熟悉,他拜会了一声后直接走了进来,神算子摇着扇子乘凉,他发须皆白,呈现出老态龙钟的腐朽之态。
几年十几年对他们而言就是眨眼间的事。
风辞月没想到。
神算子招呼道:“鸿雪来了?快,请坐。”见到风辞月眼里的错愕,他笑道,“怎么,很意外,这次我是真的活不久了,不骗你们。”
不成仙终有一死。
风辞月落座:“我必须要去渡情劫?”
神算子眉梢一挑,笑道:“你终于肯跟我提这件事了?”他有些感慨,“我还以为我到死都等不到。”调侃两句,“是必须要走这么一遭。鸿雪,不破不立,你既然已经有此意,为什么不肯面对它?”
越压抑,执念就越深。
风辞月拖了这么些年,情况已经很不妙了。
风辞月不可能找谢玉的坦白的。
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用水无双来渡情劫:“我知道了。”
神算子很好奇:“我没见你身边有什么人?”他打听道,“是谁?”
风辞月眸色深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杀妻证道不是传闻,沧澜却有此事,若能看破红尘,他也就能不再痴于执念。
这是他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神算子无奈:“你啊。”
这不还是什么都没说?
风辞月抬眼:“你真的无药可救了?”
神算子叹息:“有啊。要是你能拿到我卜道神器神机镜,我修为就能更上一层楼,说不定即刻立地飞升。”
风辞月瞥了眼神算子:“那你还是去死吧。”
神机镜,只存在于秘闻里的神器,自上古流传至今,就在沧澜出现过两次,都是几十万年前的事,早就不可考了。
“诶呀。鸿雪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神算子又笑了会,忽然收敛神情,“鸿雪,你可知谢无霜去了何处?”
前些天他还能模糊的感觉到沈春归的方位,这几日任凭他如何掐算都找不到沈春归了,他们可是有血脉关系的。
提起谢无霜,风辞月怔了下:“我不知。”
无霜现在很少和他联系了,出于某种原因,他也不敢多去打扰,师徒之间的关系早就变得冰冷冷的。
神算子摸着铜钱:“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了。”
他也很少跟沈春归谈心了,有些时候都有点看不懂这个后辈,“鸿雪。”
风辞月发觉神算子是真的老了,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活跃在沧澜的一位尊者似乎就要就此陨落了。
“在春归下山前,我曾为他卜过一卦。”神算子说的是谢玉在兴景湖历练,沈春归第一次去找他那次,“卦象显示并不好。”
铜钱炸开,在他手心崩裂了一道血线,这预示着血光之灾,“所以我不是很想那个孩子下去。”他亲手带大的沈春归,“这孩子天赋不好,我希望他能好好当沈家少主,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神算子也没想沈春归能出人头地,就像之前的风辞月一样,他把谢玉养在小则峰,若是谢玉愿意,风辞月能娇养谢玉一生。
比起谢玉去战场厮杀,出生入死,风辞月更想谢玉能好好待在剑宗,他见证过那些腥风血雨,知道那些苦和痛,他不想谢玉再走一遍他的路。
“可他想去。”神算子问过沈春归,沈春归的回答他现在还历历在目,他的后辈骄傲的说要得证大道,哪怕是卦象不好,哪怕知道沈春归这次下山十死无生,他还是微笑的告诉沈春归去吧,“所以我还是让他去了。”
他时日无多,活着也就是苟延残喘,“鸿雪,我没有什么心愿,等我陨落后,能不能代我照看一下我这个后辈。”
他的重重孙。
沈家人修卜道,普遍死得早。
沈家没什么人在了。
风辞月注视着算子:“嗯。”
他是不想让谢玉出去的,外面的刀光剑影不如小则峰的莺歌燕舞四季如春。可谢玉想出去,他眼里苍生,有沧澜。
这是他追求的道义。
谢无霜是修者们崇尚的至高理想。
总有人在煌煌大日下醉生梦死,也会有人拿起剑奋不顾身。
哪怕是再普通再渺小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庇佑苍生英雄梦。我手无寸铁、身无长物,我只有一副血肉捏造的身体,但倘若我的国家需要我,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奔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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