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处笑道,“平时的政治教育都是我和她们文工团长一块儿完成的,不敢擅自居功。”
“这个李团,当年还是想尽办法才从北京调回来的。”苏参谋虚靠在沙发背上,不动声色瞧了瞧坐在小凳子上低眉顺眼的李团,“之前我还不知道情况,只觉得这个文工团的女团长有几分眼熟,后来回了北京才知道,原来十多年前在军区也是个声名赫赫的人物。”
“都是过去的事情。”李团淡漠道,“我现在也就做些辅助工作,毕竟文工团的成员们都已经分流到了各个连队,一个光杆司令成不了气候的。”
这时候刚才对钱灵发问的首长站了起来,向钱灵伸出手:“我姓卢,有些话想单独问你,不知道小同志有没有时间?”
赵处和李团不禁面面相觑。正当赵处寻思着用什么理由替钱灵圆过去时,只见钱灵玉腕一抬,礼貌的与卢将军十指相握,“在下荣幸之至。”
此时星光闪烁的训练场上,卢靖朝和继母并排坐在篮球架下,默默无言。
“一整天你都是这样,不说话也不喊人,你父亲中午发了好大的火。”终于,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忍不住低斥道,“都是十八岁的成年人了,能不能懂点事?”
卢靖朝漠然移开目光,“您想听我说什么?”
继母听出卢靖朝口气中的桀骜不驯,冷笑一声,“随便说些什么,就想听听你在兰州的日常生活,到时候也让你父亲好放心。”
“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卢靖朝烦躁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块儿,“真有三长两短,烈士光荣之家的牌匾会抬回去,军委也会追认授衔,对了,那时候我弟高考还能以烈属身份加分。”
“卢靖朝,你为什么总放不下过去的事呢?你父亲写信你从来不回,托苏参谋带话你也没个正面回应。他很多次都说是我惯坏了你。”继母有些犯急了,“是,你从来就说在兰州靠自己奋斗不靠他,可你一个人在这沙漠边沿吃沙子,我们怎么舍得呢。特别是现在文工团也解散了,你就甘心留在政治部打杂一辈子?”
卢靖朝抬头望向星空,“现在我才不到二十岁,说一辈子是不是太早了。虽然在你们看来兰州的生活艰苦不堪,干燥缺水,吃的也普通,但之前的几个月是我过得最舒服的时候,一个人清静自由,跟着赵处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还有,你放在我宿舍的那堆东西我都拿到传达室了,毕竟是军人,在团队中不应该搞特殊化。”
如果卢靖朝像预想中的那样勃然大怒或者痛哭流涕,这位已到中年的将军夫人倒还会有几分窃喜,毕竟证明他对这个家终究是在乎,在修补裂痕的同时下一步还能继续加以利用。没想到这个十八岁少年坐在她面前居然如老僧入定般淡漠,仿佛他们夫妻都早已经是过眼云烟,无论是苏联产的羊毛衫还是东欧的巧克力都被他视若无睹的放在传达室里,卢靖朝用行动表达着对他们夫妻的不在乎。
之前打过无数次腹稿的将军夫人一下子不知何去何从。
而在赵处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里,卢将军与钱灵的谈话氛围则要愉悦很多。毕竟在这位久经沙场的革命前辈面前,钱灵表现出的是恰到好处的温婉和顺,还有尚存的一丝天真。作为曾经的青春偶像,立人设的技巧被她早就运用的轻车熟路。
“你们文工团的李团下午跟我汇报过,你之前在团里是业务骨干,唱歌跳舞报幕样样都拿手,是这样的吗?”
钱灵紧张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都是部队的培养,李团是个很好的老师,其他同志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不过现在在炊事连也很好,能脚踏实地的做些事情,也不像在文工团那样需要早起贪黑的训练。”
“我听苏参谋说,你和卢靖朝同志私底下走的很近?”卢将军心中没有太多弯弯绕,直接开门见山道。
钱灵点点头,“卢同志在文工团负责写剧本,有的时候也会跟我们直接沟通,所以会比跟其它人更熟悉。”
“恐怕不只是熟悉吧。”卢将军端起白瓷杯里的温茶喝了一大口,“不瞒你说,卢靖朝是我儿子,之前有几个北京的剧作家看中了他写的剧本,想把他调过去以求更好的发展。结果我在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却说想你和他一起去北京。我想他在兰州熟悉的同志应该一双手都数不清,为什么偏偏想调你去北京呢?”
钱灵虚浮的笑着,“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其中原由,他跟我说的时候只提到文工团被解散,问我愿不愿意换到其他军区去发展,我一心只想着回到舞台上也就同意了,哪里知道是去北京,毕竟他和我是一个省出来的,开始我还以为他会想方设法让我去西南军区,毕竟军报上都说那里一缺人二缺物资,我想如果组建文工团的话在其他军区到处抽调人也是说的过去的。”
这番回答并不做作也毫无破绽,看的卢将军不由自主愣了一下,也就相信了钱灵的说辞。“其实卢靖朝小的时候我一直在兰州,他探亲来过好几回,对这块土地有感情也是正常的。只是一切都还没定下来,我总觉得这小子玩心太大,非得放在眼皮子底下高标准严要求才放心。小姑娘你还没有结婚生子,对这些估计理解不了。唉,可惜无论是谁来劝,他都坚持要带你一起去北京。”
钱灵只能闷闷的不做声。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问道:“将军,您知道卢靖朝之前有过走的近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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