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盼雁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愧疚地垂眼,“抱歉,温哥哥,是我不好。”
温如彬轻抚她的头,“傻姑娘,跟我道什么歉。”
温如彬越好,苏盼雁便越是难安。她并非不喜欢温如彬,与他在一起是日积月累的习惯,他待她温柔体贴,几乎有应必求。而崔慕礼——她与他因书结缘,从开始的讨厌到被他深深吸引,即便他如今高傲疏冷,拒她于千里之外,她也想靠近,想碰触,想永远地依偎在他身旁。
假设她没有与温如彬定亲——
苏盼雁不止千百遍地设想,最终只能红着眼眶作罢。她缺乏勇气违抗父命,更缺乏勇气去面对温如彬的心碎。她是这世上数不清的闺阁少女中,最寻常而怯弱的其中之一。
她劝自己放手,但另一面,又克制不住地接近崔夕珺,想着离他近些也是好的,若他能给予回应,她兴许便能滋生出勇气去反抗婚约。
但他没有,甚至在花朝宴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走了谢渺。
他喜欢上谢渺了吗?因为他们在崔府朝夕相处,近水楼台?
苏盼雁暗暗垂泪,彻夜难眠,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破解的法子。从前崔慕礼待她有好感,也仅仅是态度稍缓,从未有过逾越的言行,但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牵起谢渺。
苏盼雁一时恍惚,又一时妄想:或许还来得及?趁他还未与谢渺进一步……
“咦?”温如彬皱着眉道。
苏盼雁回了神,不自在地抿起唇角,“怎,怎么了?”
温如彬放下千里镜,摇头道:“兴许是我眼花看错。”
苏盼雁松了口气,顺势下问:“你看到了什么?”
温如彬思忖片刻,“你还记得花朝宴上,崔三小姐带来的那名表姐吗?”
崔三小姐的表姐?
苏盼雁道:“你是指谢渺,谢小姐?”
温如彬沉默着颔首,将西洋千里镜递给她。
苏盼雁略带疑惑地眺望,紧跟着,她缓缓瞠圆了眼,心脏砰砰砰地加速跳动。
她看到了什么?是周三公子和谢渺,他们竟然在一起游湖?
小小的镜筒映出二人身影,他们坐在舫亭赏景。周念南举萧吹奏,谢渺单手支颚,静静地聆听。
忽略身份,当真是养眼而融洽的一幕。
苏盼脑中闪过许多画面,知味楼时,周三公子与谢渺斗嘴;马场时,周三公子选中谢渺喂马;花朝宴时,周三公子偶然投来的眼神……
莫非?!
她心乱如麻,忐忑揣测:“他们、他们这是在私会?”
温如彬满脸不敢苟同,“我没记错的话,崔二公子在花朝宴时牵过她的手。”
他看似温和没脾气,实则内心尤重礼教。在他眼里,女子便当三从四德,规行矩步,恪守女儿家的本分。
便拿花朝宴上的女子来举例,无论是口没遮拦的崔三小姐,亦或是骄横跋扈的庆阳郡主,以及那位口若悬河,却当众与崔二公子举止亲密的谢家小姐——
都不如他可爱且知礼的菀菀来得好。
温如彬暗暗想道:竟然与两位男子纠缠,这位谢小姐未免太不自爱。
殊不知,此时他的菀菀心中,念念不忘的尽是另一位男子。
*
温如彬送苏盼雁回到苏府,转过头,苏盼雁换了辆马车,往刑部而去。
她在车里忐忑地绞着帕子,告诉自己:她是好心,见不得谢渺三心两意,欺骗崔慕礼的感情,仅此而已。
马车停在离刑部不远的巷子里,她差人去找崔慕礼,说有关于夕珺的急事要告诉他。
两刻钟后,崔慕礼如约来到巷子里。面对不相干的人时,他神色向来无波,问:“夕珺怎么了?”
苏盼雁瞬间红透眼,苦涩地问:“崔二哥,我找你,便只能是为了夕珺的事吗?”
崔慕礼仿佛看不见她的泫然欲泣,言简意赅:“是。”
饶是苏盼雁已习惯他的疏冷,这会仍被刺得一痛。她刻意忽视心口刺痛,黯声问:“崔二哥,你喜欢谢渺,是吗?”
对面有片刻静默,就在她心情微妙,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道:“是。”
没有回避,没有狡辩,他干脆利索地承认,他喜欢谢渺。
苏盼雁眸中闪过慌乱,随即快速恢复镇定,一股脑地往外说:“我,我方才在东阳湖见到谢渺和周三公子在一起,他们孤单寡女私下见面,举止亦透着亲昵,想来是互相有意。二哥,她非你良配,你莫要被她耽搁了!”
耽搁?
崔慕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苏盼雁连忙解释,“我说的都是实话,当时温——”
“温如彬也在?”
苏盼雁耷拉着细肩,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兔子,垂头丧气的可怜。
崔慕礼却视若无睹,“我知道了。”
苏盼雁傻眼,就这样?没了?但转念一想又开心起来。他本就是深沉不露的性子,既然知晓此事,定会将谢渺划出妻子名单。
如此便够了。
至于谢渺和周三公子——
等夕珺结束禁闭,她会小小地提示,让夕珺做好心理准备。
*
沉杨敏锐察觉到公子情绪不佳。
下午时,苏家小姐找公子出去说了半柱香的话,回来后,公子虽然看似平静,周身却散发出一种“别惹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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