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的一声轻响起,左青的长剑被挑飞,周念南笔剑对准他,再往前半寸,便能刺入他的喉间。
周念南道:“你输了。”
左青毫无败色,反倒喜出望外,“公子剑法又有精进,属下心悦诚服!”
周念南收剑吐息,“去查杭州府尹王科易在此地有多少宅邸,天黑之前回报。”
左青抱拳道:“遵命!”
左青走后,周念南回到廊下,坐在藤椅上,就着阳光,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擦拭着长剑。
他在思索,思索崔二的情报从何而来。
他们二人自小一同长大,亲如兄弟,他比旁人都了解崔二的智多近妖。此番崔二算无遗策,固然有他本身的厉害在,但也逃不开他手里情报网的功劳。
若他也有准确密集的情报网……
周念南摸了摸鼻梁,一本正经地想:不知道回去后请崔二匀他几个厉害的探子能不能行?
天还未黑,左青已带着勘探到的消息回到宅院。
左青禀道:“公子,属下查清楚了,王科易在杭州共有三处住宅,一处在城中,两处在远郊。远郊的两处宅邸,西郊一座,东郊一座,其中东郊那座府邸靠近山脚,环境清幽,他每年夏天会带夫人到那边小住。”
杭州沿钱塘江而建府,历来繁荣富庶,王科易在此地当了十几年的府尹,想必过得舒逸万分。
周念南问:“哦?今年去了吗?”
左青咧嘴,露出完美的八颗牙笑容,“这不巧了吗,他们刚住完离开,宅子要空上许久。”
周念南也笑了,“东西什么时候能挖完?”
“今晚便能。”左青用手侧括着嘴,悄声道:“公子,属下探过了,那座院子的东墙处土质疏松,适合埋点惊喜进去。”
周念南捻了捻手指,“可能做到新土如旧?”
左青委屈道:“您也太小看属下了,就这点活,连左蓝都能干好。”何况是他左青?!
守在柴房里看护灾银的左蓝暗骂:他娘的,老子习武,耳聪目明,听到你在暗戳戳讲老子坏话了!左青给老子等着!
周念南低声吩咐:“再去王科易的宅子里找个人来,记住,要几代卖身的家生子……”
*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幻。
待到事情办妥,周念南留下左蓝与其他几名心腹,与左青先行回京。临走前,他打马路过西湖,入眼是垂柳依依,风打夏荷,湖水潋滟波光,忽然便想到了谢渺。
若有一日能与她到此处共游,该有多好。
他无声勾唇,猛地扯紧缰绳,转向左青,“杭州府有什么特产?”
左青稍愣,绞尽脑汁地想,“杭州府,杭州府的西湖龙井、丝绸玉缎名誉天下,还有西湖藕粉、西湖醋鱼、西湖牛肉羹……”
他一股脑说了无数吃食,说到最后肚子都有些犯饿,吞着口水提议,“要不,公子用完饭再走?”
周念南觉得建议不错,找了家酒楼,将左青所说的吃食都点上一遍,每道都用心品尝几口。
左青付完账出来,见隔壁便是丝绸铺与茶叶铺,问道:“公子,您要给谢小姐带点丝绸和茶叶回去吗?”
周念南却道:“我已为她准备好了礼物。”
左青:????什么时候准备的,是我眼睛长歪,看漏了吗????
*
崔府中,也有件大事正在发生。
谢氏要生了。
半夜时分,谢氏在睡梦中被痛醒,身下濡湿一片。崔士硕衣冠不整地冲出房门,焦灼呼喊:“快叫产婆和太医来!夫人要生了,夫人要生了!”
崔府顿时陷入喧嚷之中,叫产婆的叫产婆,喊太医的喊太医,通知崔府各房女眷地通知各房女眷。
不多时,崔老夫人领着吴氏和李氏匆匆赶到二房主持局面,几位小姐们也都闻风而来。
崔老夫人领着两位儿媳进了产房,崔家小姐们则与崔士硕一同在外等候。崔士硕一改平日里的儒雅镇定,衣衫皱乱,频繁地抬头望着产房。
产房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又渐渐弱下去,崔士硕听着心焦,捏着拳头团团打转,“怎么没声音了?我要进去看看!”
他不管不顾地往里冲,被崔老夫人身边的几名嬷嬷一把拦下,“我的二老爷诶!您可不能进去,里面血气冲天,小心污糟了您的身子!”
崔士硕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有的没的!快!你给我闪开!”
嬷嬷们不肯让,崔士硕正想指使下人硬闯,便听耳畔传来一句讽话,“父亲,娘当初生我的时候,您也这么担心她的安危吗?”
崔士硕侧首,对上一双倔强而隐泛泪光的眼,心头不由微滞,仿佛重新站在了多年前的那夜。
相似的场景,与芊儿不同的是,婉娘并不爱他,生下孩子后更不愿多看一眼……但无论如何,那是他们的孩子啊,稚子何其无辜。
“夕珺……”他惆怅地开口,还未说话,便见崔夕珺狠很跺脚,扔下一句话跑了。
她道:父亲,我为娘亲感到不值,您根本不值得她拼尽全力为您生下我和二哥!
不值?
崔士硕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往后连退三步,似受到极大冲击。
确实不值,婉娘是他一厢情愿求来的姻缘,她心有所爱,而那人根本不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