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刻意, 话里有话, 在场的各位都听懂了。
苏盼雁委屈不已,明知崔夕珺在针对自己,却没有立场反驳。
温如彬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本能地想替她说话,忆起往事,心却快速冷了下来。
罢了,她根本不需要他的维护。
他重新看向崔慕礼,正是眼前这名青年害得他与菀菀解除了婚约。他愤愤不平,偏无可奈何,盖因菀菀是单厢情愿。
他一时觉得菀菀活该,一时又觉得崔慕礼不知好歹,两种情绪不断交织,竟滋生出一股冲动来。
“崔二公子。”他不甘心被无视,道:“在下乃翰林院编修温如彬,久闻你君子端方,识礼知书,今日一见却是名不副实,不过如此。”
言语之间全是挑衅!
而崔慕礼依旧没理他,低头看向妻子,问:“中午想吃什么菜?我吩咐小厨房去做。”
谢渺很想猛晃他的肩膀:搞清楚重点啊,现在是讨论菜色的时候吗?!
众人都看出他是故意给温如彬难堪,但为何要这么做?按理说这两人从前并无纠葛,除了,除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苏盼雁,莫非?难道?竟然?
温如彬到底是沉不住气,“崔二公子,我主动向你问好,你却三番两次装没听到,敢问阁下,我在哪里得罪过你?”
崔慕礼抬眸,“温大人年纪轻轻,记忆力却衰退的厉害。”
“你,你把话说清楚!”温如彬怒不可遏,分明是崔慕礼有愧于他,而今却反过来刁难他,实在是荒谬至极!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苏盼雁认为自己该站出来阻止这场闹剧。但不等她出声,崔慕礼便轻蔑地道:“温大人曾对崔某妻子出言不逊,这么快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啊,这猝不及防的答案?
众人神色呆滞,谢渺也深感意外,崔慕礼怎会知晓这些?当时只有周……
她眸光轻晃,很快又平静无波。
温如彬显得异常狼狈,他下意识地盯住谢渺,觉得是她暗里告了状,然而转念一想,他们是夫妻,此举简直理所应当。
崔慕礼脸上带笑,语调却嘲弄,“温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任职许久却无所建树,反倒在刁难我妻上长篇大论,当真是另崔某刮目相看。”
温如彬被说得哑然失色,无他,皆因崔慕礼句句属实。
崔慕礼不打算放过他,“温大人可知河边无青草的道理?”
河边无青草,不缺多嘴驴。
都是文化人,莫说温如彬,便连丁明轩也知道此理,崔慕礼这是在暗骂温如彬多嘴多舌呢!
温如彬憋得满脸通红,往常能说会道的嘴,这会愣是发挥不出半点用处。
苏盼雁忍不住替他说话,“崔二哥,温哥哥他并无恶意,当时只是无心之言。”
“哦?”崔慕礼道:“那敢问苏小姐替前未婚夫说话,是无心之言,亦或余情未了?”
很好,苏盼雁顿时噤声,连丁明轩都不敢再贸然开口。
没想到慕礼平时温文有礼,怼起人来犀利如刀。温如彬和苏盼雁都快被他扎死了,但他似乎还想继续。
他道:“温大人与苏小姐虽解除了婚约,但——”
“我饿了。”旁边飘来一句话,是谢渺在对崔夕宁道:“想去知味楼用午膳。”
崔慕礼立即收敛火气,对妻子温声细语,“那便去知味楼,我请主厨亲自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咄咄逼人的攻势便因谢渺肚子饿而潦草收尾。
崔慕礼带着妻子、妹妹们去知味楼用过膳,回程的路上,夫妻俩上了一辆马车。
刚坐稳,崔慕礼便递来一碟子糕点,“阿渺,吃点山楂糕消食。”
谢渺没理,问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温如彬难堪,不怕他记恨在心,打击报复你吗?”
崔慕礼改拿起扇子,替她摇扇送风,“那我便拭目以待。”
真是好嚣张的回答。
谢渺不愿领情,“崔慕礼,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无需你多管闲事。”
崔慕礼道:“阿渺,你已是我的妻子。”
“貌合神离的婚事而已。”她道:“我不当真,你也趁早回头是岸。”
她总是不放过任何能打击他的机会。
崔慕礼笑了笑,继续为她打起扇子。
*
晚间,谢氏差人来找谢渺,称有事要和她商量。
谢渺到蒹葭苑陪小慕晟玩了会,才听谢氏说起正事。
再有三日便是何氏的忌辰,以往崔慕礼未娶妻,忌辰便由谢氏来准备,然而谢渺进门后,于情于理,她都比谢氏更适合操持此事。
实际上,谢氏已准备好了所有物件,将流程与注意事项详细地写进单子,当面叮嘱数遍,再派嫣紫到侄女身边帮忙——谢渺只需按部就班地照做就好。
谢渺没有推脱姑母的好意,尽数应下。
前世她在定远侯府、崔府相继出事后,也就是十七岁末才嫁给崔慕礼,次年才接过谢氏的活,替何氏准备忌辰。今生因成婚时间提前,许多事也都发生了改变。
无碍,都是些熟能生巧的事情。
*
眨眼便是何氏忌辰。
在崔士硕的带领下,崔家二房穿着素服,清晨便前往墓地为何氏祭拜。
冰冷而坚硬的曲阳石雕墓碑矗立在坟地,周边荒草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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