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怎么说?说母亲存心诓骗父亲,但父亲却反过来算计母亲吗?深究起来,这事是母亲先惹下的祸事!
王氏误以为他在害怕,叮嘱道:“你记好了,你爹是当朝左相张贤宗,你是他唯一的嫡子,将来更是张家的继承人,懂吗?”
张明畅讷讷点头,“我懂。”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回院途中,无意听到下人们在暗处议论。
“你们听说没?奴公子前些天立了功,得圣上亲口赞扬了呢!”
“立功又如何?终归是通房生的儿子,老爷一贯看不上他,昨儿还骂他了呢,我们都听到了。”
“就是,再立功也轮不到他来继承张家,府里头还有个正经公子呢。老爷说了,等奴公子成了亲就分出府,让他自个儿单过去。”
张明畅的脑袋仿佛被人敲了一棍,突然茅塞顿开。
既然父亲对他的好是伪装,那么对张明奴的坏会不会也是假的?
他花了钱,在外头找人跟踪张明奴,竟顺藤摸瓜找到一所外宅。据闻,宅子里住着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张明奴喊她为母亲,张贤宗更是时不时去宅子待上半天……
假的,假的,全是假的!
什么疼爱嫡子,苛待庶子,一切都是骗人的把戏,蒙人的障眼法!
他张明畅是个孽种,张明奴才是张贤宗最喜欢的儿子!
张明畅崩溃了,他想做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张家的权势早已胜过王氏,他与王氏拥有的一切都来自张贤宗,若摊牌翻脸,他与母亲恐怕会死得更快。
只有装下去,装作不知道,装作对崔夕珺生厌,糊里糊涂避开张贤宗的谋算……
张明畅痛哭出声。
生平第一次,他厌恶自己是个废物,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第129章
张明畅的反应, 尽如崔慕礼所料。
想也知道,张贤宗“煞费苦心”地养育张明畅,岂能教会他“逆境须同顺境宽, 熟仁坚志这中观”这样的道理?
遇到困境便当缩头乌龟, 才符合张明畅的本性。
崔慕礼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可怜张明畅,对方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没了他, 还会有更多、更厉害的棋子出现, 直至崔家倾覆。
唯有扳倒张家, 废掉四皇子李泓业, 才能保住崔家与皇后一派。
崔慕礼问沉杨,“裘珉今在何处?”
沉杨道:“据沉桦消息, 他半月前曾在郴州出没。”
郴州?
崔慕礼道:“裘家灭门后, 他本一直往西境燕都而去, 如今却改了方向, 在东南边的郴州出现。”
沉杨接道:“莫非是他嫌燕都太远, 改去南边了?”
崔慕礼不置可否。
许是裘珉年岁小,心血来潮改了方向, 又许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他必须要去趟南边。
凡事皆有可能,唯有找到裘珉,才能解开一切谜团。
他吩咐:“准备准备,三日后,我要出发去趟郴州。”
*
无独有偶,准备出远门的还有方芝若。
下个月便是耒阳造纸大会, 方芝若特意来向谢渺告别。
她道:“我此趟出门, 约莫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回, 你放心,纸坊里我都安排好了,有廖管事看着不会出岔子。”
谢渺与她相识两年,对她办事很放心,“好,行囊都收拾妥当了吗?”
方芝若道:“不瞒你说,我上个月便清点好了行囊,只等着出发呢。”
“你打算怎么去?坐马车还是搭船?”
“先坐马车,再搭商船。”方芝若道:“船从澜江转湘江,大约半个多月便能到耒阳,一路上还能欣赏湘江风景。”
“真好。”谢渺心生艳羡,道:“听说湘江极美。”
方芝若叹息:“是啊,可惜你我身份不同,否则定要邀你同去。”
方芝若是商户女,走南闯北并不稀奇。但普通的闺阁少女除去嫁人外,便极少有机会出远门。更何况谢渺嫁给崔家二公子,是位名副其实的官夫人。
谢渺明白她的意思,她郁闷了会,脑中忽然冒出个想法。
正好她看崔慕礼烦得很,要不然……
“谁说我不能一道去?”
“啊?”
“芝若,我决定了,我与你一道去耒阳!”
方芝若吓得够呛,“你,你怎么能去?”
“为何不能?”
“阿渺,你冷静些,你才刚与崔二公子成婚不久……”
“他是他,我是我。”谢渺道:“我要去哪,跟他有什么关系?”
方芝若见她一脸油盐不进,无奈道:“阿渺,你与他已经是夫妻。”
谢渺便附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方芝若惊讶地道:“当真?”
谢渺点头,“挂名的夫妻而已,等往后他兴趣减退,喜欢上其他女子,我便能够重获自由。”
……方芝若觉得是她想太多了,瞧崔二公子待阿渺的模样,显然比周三公子更为偏执。
所以说阿渺到底是什么运气,遇上的都是死不肯放手的主?
她还想劝,谢渺却不愿听,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我们一起出发去耒阳。”
*
待崔慕礼下衙,谢渺破天荒的没有早睡,而是留灯坐在桌旁,满脸严肃地等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