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倒也差不多,宋寒之一早就嘱咐了小太监不用走官道,绕了远走经过夜市的一条路。
如今尚未入夜,夜市还并未热闹起来,可姜雪蚕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时有时无的吆喝声,依旧听得出来——这是东市。
她正要说些什么,马车却也在此刻突然停下,宋寒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等片刻,掀帘出了马车。
很快,熟悉的身影回到马车上,手里还捏着一根糖葫芦。
姜雪蚕识得,这是外头那位老伯亲手做的,也是她最爱吃的。
“宫中美酒佳肴不少,可我觉得,你最喜爱的应当还是它。”
宋寒之说这话时,外头的吆喝声也随之响起,他声音不大,险些被盖过,但眼前人却一字不漏地听得仔细。
蘸着薄脆的火红海棠果被递到眼前,姜雪蚕收回心思,眨着眼睛瞧了瞧,而后才伸出小手接过,和从前不一样,她这回先把第一个海棠果给了宋寒之。
宋寒之没拒绝,握住她的小手咬去了那只海棠果。
“甜吗?”
“甜,很甜。”
这倒是同先前一样了。
因着皇上亲口吩咐了要慢行,小太监听话,绕了许多远路,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把马车赶回皇宫。
和马儿作了一天的伴,小太监此刻迷迷瞪瞪,打了好几个哈欠,殊不知里头的主子也被他这慢悠悠的马车赶得昏昏欲睡。
“皇上,您……”
“嘘。”
马车停在宫门前,再往前一步便算踏入了宫门,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掀开布帘,只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又给小心翼翼合上,让里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主子们现在不想看见他。他明白。
马车内,宋寒之目色温柔,正垂眸瞧着他怀中的温香软玉,方才小姑娘只吃了半根糖葫芦便阖着眸子打起了瞌睡,他只得自己消受了那另外半根,撂下竹签就把身边人搂过,此刻她睡得正熟,他不忍心打扰她。
“夫君……”
怀中人白净的脸蛋在昏暗中更加莹润诱人,堪比她腰间那块无瑕美玉,他起了坏心眼,指肚将将要碰到那片莹润时,怀中人却忽地抓住了他那根险些得逞的手指。
“夫君,糖葫芦呢?”她半梦半醒,舔了下干涩的唇瓣,窝在他怀里连眼皮都懒得抬,却先寻起了那半串被他送入腹中的海棠果。
宋寒之自诩清高赤诚,做人做事问心无愧,有生之年他第一回 觉得有些心虚,连被眼前人握在掌心的手指都有些发烫。
许是他沉默得太久,纵是眼前人睡意朦胧,此刻也渐渐清醒,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疑惑地瞧着他。
黑暗里,两人挨得极近,眸光相对,姜雪蚕在眼前人的目光里隐隐瞧出几分抱歉,还有点委屈。
“没有糖葫芦,只剩这个了。”
甜意渐渐入喉,可这份甜意却并不是来自那根糖葫芦。
直到她干涩的唇瓣变得如眼前人一样湿润,而且也带上了那份甜味,这串“糖葫芦”才算是真的被吃干抹净了。
“甜吗?”这回换成他问她了,带着笑意,诱人沉沦。
她到最后也没答他,又往他怀里挪了挪,妄图藏住脸颊处那片火烧云。
*
两人携手路过明光殿时天色已经完完全全暗了下来,明光殿也如往常般灯火通明。
“夫君,其实……我更喜欢东宫。”石阶下,姜雪蚕顿住脚步,望着眼前偌大又陌生的宫殿,没由头地生出一阵怯意。
身边人说得隐晦,宋寒之却明白,她是更喜欢他做太子的那段日子,两人依偎在清净的东宫里,虽听不见外头有多热闹,可两个人也有自己的热闹。
在这明光殿就不一样了,不仅热闹,还得时刻小心仔细,从低位至高位者都得这样,哪怕是坐在龙椅上的宋寒之也不例外。
宋寒之很少在身边人的眼里瞧见过这样的神色,说是胆怯,更多的却是迷茫。
“别怕”,他替她合紧了披风,随后走到她前头蹲下,“我和你一起去瞧瞧上头的风景。”
身后的人没出声,却熟练又听话地上前半步趴在了他宽阔的后背上。
宋寒之走过这石阶无数遍,背着人上这石阶还是头一回。
台阶旁的侍卫们一早便被他打手势勒令不许出声,此刻四周格外寂静,寂静得仿佛这偌大的宫殿前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个年轻男子,和他背上的心上人。
“还记得吗?我曾背着你回过东宫,后来你就喜欢上了那儿”,四周空旷,他的声音也显得低沉空灵,“如今我背你上这明光殿,你也可以试着把这里当成家。”
“因为东宫里有夫君啊。”沉默了许久,背上的人才小声嘀咕了句,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声音响在他耳畔,有点闷闷的。
宋寒之低头瞧着脚下的台阶,鼻头有些酸涩,其实他背上的姑娘什么都明白,也知道她姑姑的故事,可是她还是愿意为他留下。
“我不害怕了,夫君”,直至上到最后一节台阶,她抬起头瞧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宫殿,声音比方才轻快许多,“这儿已经是我的家了。”
宋寒之听罢,眼角眉梢也终于有了笑意,眉头一挑,倒难得耍起了赖皮——
“明日便嫁我好不好,若不答应,就不放你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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