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乔知青今天回来得早,平时可都是要等到五六点钟才能回来的呢……”蒋青蔓边说着,边观察着众人神情上的变化,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乔知青今天既然提前从公社回来了,怎么还会晕倒在牛棚那个地方,被那群人发现呢……”说完,她补充了一句,“真奇怪,明明我出发的时候还看见他来着,那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呢……”
几个愣头青的男知青在听到蒋青蔓的话以后,下意识顺着她的话琢磨了起来:“对啊,乔知青这平时都得挺晚才回来的人,咋今天会这么早就回来,还晕倒在牛棚那边呢。”
其中一个知青突然开口说道:“说起来,之前我们都刚到县里等着被分配的时候,乔知青还曾和另外几个被分配到其他公社的男知青发生过矛盾,当时我也在,他们打架的原因好像就是因为那几个男知青在讨论那群‘牛鬼蛇神’,当时他们说的话都不怎么好听,乔知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就和他们打起来了,当时闹得可厉害了,负责分配的知青办的领导发了好大的火!”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屋外听见就是哗然一片。
毕竟乔黎明在被分配到于家堡生产大队以后,给人的印象就是十分礼貌、温和的形象,再加上他显然比其他知青都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的长相,可以说是让不少女知青和于家堡的年轻小姑娘都芳心萌动。
但一听这个,不少人就都有些踌躇,并不免顺着刚刚蒋青蔓话里隐含的意思,产生了一些关于乔黎明会不会真的和那些“牛鬼蛇神”有关系的怀疑揣度。
在场的知青中,岁数小点的尚且不能从蒋青蔓的话里听出别的意味,只单纯懵懂地相信她的话,和她并非有意的态度,却不代表那些早一批过来的老知青能听不明白。
看着说话内容显然是意有所指,像是要给乔黎明扣上和“牛鬼蛇神”有牵扯,可能也是“黑帮”帽子的蒋青蔓,他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捕风捉影,也不要随便揣度一起插队建设农村的好同志,乔知青现在人可还昏迷着呢,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知识青年做出来的事情!”
这样带有深意的目光,这样明晃晃地打脸,让原本还想要再说几句的蒋青蔓心虚地缩了缩肩膀,生怕被他们看出来自己真正的打算,没了再继续往下说的想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乔黎明醒了。
才刚苏醒的乔黎明并不知道自己是被牛棚里的人发现后,又被其他知青运回来的事情,只一心想着自己在昏迷时所看到的画面,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却又碍于知青们的在场,只能先放下心事,询问起自己昏迷以后的事情了。
在听到自己是被那群“牛鬼蛇神”发现的事情以后,乔黎明的目光闪了闪,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虚弱地同其他知青们道了声谢,并在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以后,便故作无力地表示自己想休息一会儿。
众人见乔黎明面色苍白,连说话都透着虚弱的样子,也不好继续打扰他,便都先离开了宿舍,准备去做晚上的大锅晚饭。
在所有人都陆续出去前,负责男知青的队长对乔黎明说道:“小乔你先好好休息吧,等一会儿饭做好了,你的那份我会给你送进来的。”
“今天真的是太感谢大家了,也谢谢队长你了。要不是你们的话,我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更有可能会被人误会我和牛棚那些人的关系,到时候可真是让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等回头我身体养好了,一定请大家吃饭!”
乔黎明说这话的时候,还没走利索的知青们在听清楚这几句话以后,都不免有些心虚刚刚他们的确有对此事进行猜测的行为。尤其是在乔黎明如此感激的目光下,众人都不免有些心虚,全都打着哈哈道:
“乔知青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伟大的领导人说过,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革.命同志,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对啊!再说乔知青你是啥样人就算我们不清楚,知青办还有公社的领导也都知道,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分配你过来这边插队,更不可能让你去公社当技术员啊!你和那群‘牛鬼蛇神’绝对是没有关系,我们大伙儿都相信你!”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都没有注意到蒋青蔓越发铁青的神情,和乔黎明笑不达眼底的样子。
“谢谢你们相信我……”乔黎明温和地笑着,看不出半点昔日与其他知青打架时的狠戾。但等到众人离开以后,他的神情却倏地变成了深思。
这是乔黎明在这半年多来,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的晕倒了。
第一次是在过年的时候,父亲原来的老部下过来拜年,然后他在晕倒昏迷的过程中,看到了那位被父亲信赖有加的老部下偷偷进了他的书房,拿走了他和学校教授的信件,并借由这位教授曾经推荐过一个学生出国留学,有资本主义倾向为由,连同那位教授一起,举报了他们全家。
醒来以后,乔黎明第一时间回到家里,将那些信件烧了个干净,并将一张张白纸塞进陈旧的信封里,以确定他在昏迷时所看到的事情,究竟只是他心理出了问题,还是真的会发生。
信封被偷走了。
他们被举报了。
那一张张白纸从信封中掉落出来的时候,乔黎明看见了一直不肯相信自己是老部下举报他家的父亲的不敢置信,也看到了那位曾经救过父亲一命也被他救过的老部下惊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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