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县里最有钱的机械厂都没办法保证给厂里全体职工提供住宿,一个濒临倒闭,还得靠成为分厂才能得以喘息的纺织厂竟然说他们要建家属院,还是全体工人都能分到房子的那种?他们也真不怕吹牛皮吹到天上去!简直让人听了以后都能笑掉大牙!
当然了,虽说大部分的人都不咋相信这个消息,甚至还有不少其他厂的工人跟着一起幸灾乐祸,但这其中,也不是没有怀疑、好奇的人。
“赵姐,我记得你二妹子和妹夫两口子都在纺织厂上班,他们就没透出啥消息来?这纺织厂是不是真要盖房给厂所有人工人?我看最近这事儿传得挺邪乎的,多少得有点一句,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说这话的人,是在皮鞋厂上班的工人,被她问的人是蔡东方的大姨子,赵迎春。
问这话的人本来是想通过赵迎春探听探听关于纺织厂建房的事情,因为头阵子有个媒人想给她说个在纺织厂上班的对象,她当时因为听说纺织厂要倒闭了,连见都没见就直接拒绝了,如今这听说纺织厂要建房了,她心里多少有些后悔,生怕这消息是真的,自己错过了这么好的相亲对象,又想着这消息要真是真的话,自己还能不能再联系联系那媒人,看看还能不能再给安排个见面。
这人心里存着事,着急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从赵迎春这得来消息,说话间也就忽略了赵迎春在听到她提起她家二妹子和二妹夫时就板起来的脸。
蔡东方的爱人叫赵秋菊,没出门子的时候,搁家里排行老二,上边就赵迎春这一个大姐,下边则还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
赵迎春和赵秋菊岁数差距不大,从小就不对付,尤其是在各自结婚嫁人以后,赵迎春一开始嫉妒赵秋菊嫁给了蔡东方这个大学生,后来在蔡东方因分配老师的原因而备受冷落、排挤时,她又没少在赵秋菊面前说风凉话,导致姐俩的关系彻底决裂。
这些年也都是老死不相往来,她上哪儿知道纺织厂建房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去?但不管知不知道,赵迎春都是宁可咬碎了银牙,也盼着这消息是假的!
她和她对象在皮鞋厂工作了这么多年,也都没能得到厂里的分房资格,至今还都跟公公婆婆还有小叔子一家挤在一起住呢,凭啥她赵秋菊能跟着蔡东方享福住新房?!
这样想着,赵迎春手里的活计没停,没好带气地对还等着自己答话的同事甩了一句:“你要是想知道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直接去问纺织厂的人呗,问我干啥!反正我没听说过这事!就算是建房,也分不了我一间,跟我有啥关系!”
说完,赵迎春也没理会同事因自己的话而显得格外难堪的表情,宛如泄愤一般,继续轧着手里的皮子。
在愈演愈烈的传闻中,这样的对话几乎填满了花阳县老百姓因没有太多娱乐而显得十分枯燥的生活。
所有人都在好奇、关注着纺织厂的事情,有事没事都会装作不经意地绕路去纺织厂和它旁边那片荒地附近走一圈,看看里面有没有新的变化。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们为传闻究竟是真是假而等待得越发焦急的时候,纺织厂的悄无声息则成了人们笃定传闻是假的,是纺织厂自说自话行为的铁证。
嘲讽的声音就又一次席卷而来。
然而,大伙儿这样幸灾乐祸的态度并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纺织厂真的在他们厂旁边的地上开始动工了。
整个花阳县就这么大,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整个县城,传给所有人知道。
在一辆辆卡车拉着一批又一批的,来自麦秆公社的工人、打地基用的红砖和建筑工具,来到花阳县,全都停驻在纺织厂的时候,人们就已经开始怀疑。而当这群人真的开始动工,嘿呦嘿呦地打起了地基,且面积不小,一看就真的是要正儿八经的动工的时候——
所有人,都震惊了。
…………
在纺织厂这边以十分符合当下季节的情绪,春风得意的忙活着打地基、盖房子的建筑工作时,县里另外几个厂子的厂领导们可是有些坐不住了。
以机械厂的谢厂长为组织者,皮鞋厂的皮厂长、毛巾厂的金厂长、食品厂的史厂长、烟草厂的曹厂长为参与人员,全都不用说就自发地凑在一起,准备开个私下会,说说关于纺织厂,主要是纺织厂头阵子说要盖家属院,最近也真开始动工的事情!
要说这几位厂长,肯定是烟草厂最有钱,机械厂规模最大,食品厂最受欢迎,皮鞋厂和毛巾厂则资格最老。
在这其中,参与进来,又没能完全参与,只是纯粹作为这次会议主题内容的纺织厂比起这几个厂子,就的确是略差点,这也是为啥其他厂子领导都多少有些排斥纺织厂的原因,更是大伙儿在得知纺织厂建房消息后,越发坐不住的原因——
盈利如烟草厂,规模如机械厂,受欢迎如食品厂,老牌资历毛巾厂和皮鞋厂,也都没有纺织厂这跟坐了火箭似的发展速度,头一阵子还说要倒闭,结果才过了个年就要建房,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这感觉,就好比期末考试,一直成绩领先的三好学生,突然被班里说着就要被劝退的倒数第一给逆袭了一样,换谁能接受?
这样愤愤不平的情绪,促使了这几位厂长凑在一起开会,打算好好研究、商讨关于纺织厂问题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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