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剖白心意,毫不拘泥。
洛英居高临下望着她:“我是个乡下丫头,没你这般的学问,可我也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否则,又何必一趟趟跑来这儿。”
望着那张骄傲的小脸,秦蓁没忍住,笑道:“既然咱们都把彼此视为好友,那你有难,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一听这话,洛英奇了,一屁股坐回原处,望着她:“好端端的,我有什么难?”
秦蓁眨了眨眼睛,顾左右而言他道:“我父亲曾有一位年少红颜,生的貌美多姿,品性贤惠温婉。只可惜出生小吏之家,实难抵抗门第悬殊。最终我在我父亲大婚之时,自缢而亡。”
“父亲对她时常缅怀,与母亲也有隔阂。可随着哥哥与我相继出世,父亲与母亲之间那条裂缝也逐渐修补好了。估摸中元节时,才会偶然想起曾经那位为他失去性命的姑娘。”
说到此,她看了一眼洛英。见她听得津津有味,压根没察觉出旁的。
不由叹口气,感悟道:“自我知道这故事那一日起便想,为何这世间总是痴情女,薄情郎。女子为情甘愿赴死,男子却不敢为爱反抗。宫闱宅院,市井乡村,但凡有妻妾,都逃不开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苦熬一生。”
洛英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你说的都对,我听着也气,觉得死的不值。三条腿的骡子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再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个男人抛弃养大自己的爹妈,兄弟姐妹,值得吗?”
话虽如此,可因为她生长的环境从未遭遇过这些,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不懂得秦蓁眼底那股悲哀,从何而来。
秦蓁轻轻覆上她的手,指尖冰凉,犹如冰块儿一般激的人汗毛都出来了。
“洛英,我父亲不过是将门之后,尚且如此。后宫宫闱,凶险异常,我实不忍心你大好年华,白白荒废在那种地方。”
“啊?”
洛英后知后觉,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半晌,突然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
她笑的洒脱,开心,甚至还有一丝终于解惑的意味:
“我当你今儿是怎么了呢,原来是这个啊。”
“我就把皇上当弟弟,我比他大那么多,怎么可能喜欢他嘛。再说,我都已经嫁过人了,除非男人死了改嫁。现在他活的好好的,我岂能再嫁。”
“什么!”
这个消息过于惊讶,秦蓁一下子缩回了手,前所未有的声音:“你,你成亲了?”
“对啊!”
她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过完年我都十五了,在我们涿郡,没准都有俩娃了,成个亲有什么奇的。也就是你们应天成婚晚。我看你哥哥都快二十了吧,还没个媳妇,这要是在我们那,人人脊梁骨都戳烂了,没准还会谣传呢。”
秦蓁思路被她带跑,不由脱口而问:“什么谣传?”
洛英凑过去,贱兮兮一笑:“就是关于他......”
一抬眼,对上秦蓁那张娃娃脸,瞬间想起她还是个少不知事的十二岁黄毛丫头,不由咳咳两声故作镇定。挥手道:“也没什么,就是群闲的没事的婆子磕牙罢了。”
那不自在的神色,使得这话十分的没有说服力。
不过,眼下这可不是重要的。
“你既然已经成亲,皇上知道吗?”
“知道吧。”洛英眉头紧锁,眼珠子转了转,自己也懵的很:“也可能不知道。”
想了半天,最终放弃:“嗨,我当真是忘记有没有告诉他了。不过我成亲的事,我们村子里人都知道。”
秦蓁不解:“那你为何?”
据她所知,如今的朝代,女子成婚后都是深居宅院,便是市井农妇,也要在家做些活计。那么,洛英是怎么跟着皇上一路跑到应天,难道她家中人都不管?
洛英把统一说辞拿出来照用:“哦,我男人外出做活了,他去的远,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这,这就尴尬了。
原本她以为,洛英会留在后宫,才会有今日一番。
秦蓁面露愧色:“我也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若是那贪图富贵的,愿意来多少来多少。你这样纯净通透个人,在宫里委屈一生,真是糟践了。所以我才自作主张,请了你来。”
“嗨。”洛英摆手笑:“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你是怕我跟那些个红颜一样,在宫里委委屈屈最后自杀?那你可太不了解了。“
“我们涿郡地处北地,又连年征战的,别说野菜树皮,饿极了土都吃过,活的不如富贵人家的一头驴。可为啥活的不如畜生还要这样,就是因为想活下去啊!”
“穷人命贱,越是命贱,就越是珍惜。因为我们除了这条命,就没有别的宝贵东西了。”
洛英说完,又从高足盘中捏了一块儿糕,轻轻的咬下一口,在舌尖一抿,糯糯的甜香瞬间化开。
说着最苦的话,品着极致的甜。
一时间,空气静默。
许久,秦蓁轻声道:“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活得通透明白,用高人一等的视角来做决定。殊不知,她知道的,只是书本上那些方块儿文字。而眼前少女,则是用血肉之躯,走过了那一段段难熬的旅程。
“说这个就见外了。”洛英把茶盏递过去:“还有没有茶,再给我来点,噎死我了。”
“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