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阵阵袭来,吹得人面皮发紧。李延秀拉了拉狐皮帽子,手中鞭子一抖,马儿跑的更快了。
“蠢货!”
洛英躲在车厢内小声骂他,想着宁妍那么难过,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越想越生气,又骂了一句:
“真是个大蠢货!”
两人不知的是,马车才刚离开客栈,那窗户再度被拉上了。
“走了?”
“嗯,走了。”
宁妍小心翼翼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一侧的老妇人恭敬的捧来茶,宁妍忙接了过来,双手奉上。
那人一身银红锦袍,脚蹬皂靴,身子斜斜的靠在软垫上,好像天生的没骨头似的。
对宁妍捧上的茶,看都没看,懒懒一句:“吃不惯北魏的东西,搁着吧。”
宁妍侧头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老妇人恭敬的垂下头,起身便退了出去。
“今年的春茶还未下,只有福建的大红袍,兄长勉强一用。”
宁墨掀起眼皮,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一笑: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才短短一年时间,就将老汗王的乳母收为心腹,哥哥没看错你。”
宁妍不动声色:“兄长谬赞了,马琦大婶的孙女被老汗王酒后糟蹋,跳崖了。某种意义来说,我与她更像是合作伙伴。”
“无碍,横竖那老东西死了,二皇子也成功的继承了汗位。这件事你立了头功,太皇太后记着呢。”
提起李明华,宁妍放在膝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宁墨像是看穿了她似的,轻笑着放下手中盘着的青玉簪子:“趁着我心情好,有什么想问的,你便问吧。”
又补充一句:“关于他的,也行。”
宁妍嘴唇蠕动,到最后,终还是化为一句:“兄长做事自有主张,我不会多问的。”
“哦?”
宁墨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意:“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让他送那个野丫头走?你也不好奇,去年在北魏境内,他几番遇刺,都是谁下的手?”
宁妍的手一下子抓紧了,猛地抬头,对上了宁墨那双含笑的眸子。
她微微垂下眼眸,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想法,乖巧道:“兄长与延秀乃八拜之交,自然是不会坑害他的。”
“哈。”
宁墨猛地一声笑,让她更加紧张起来。
对宁墨的恐惧,是深深镌刻在她骨子里的。
宁妍还记得,七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彻底的改变了她的人生。
彼时,她还是宁家二房庶子中,定不起眼的个小姑娘。父亲尚且在这种家族里不受重视,何况她的姨娘,还是父亲众多妾氏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名。
那是她第一次跟着一起去宁家长房府赴宴。
拥挤的马车内,她看着长姐穿着漂亮的衣裳,心中十分羡慕。趁着她不注意,悄悄的伸出手,摸了一下。
“啪!”
脸上重重的一下,打的她眼晕耳聋,好一阵都缓不过来。
“什么东西,也配摸我女儿的东西。若是弄脏了,剥了你的皮都赔不起!”
那个被她唤做母亲的人,板着脸怒斥她的表情十分可怖,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宁妍垂下头,不敢说话。
好容易挨到下了马车,她看见平时威风凛凛的母亲,见了这些个门口的夫人们,极尽谄媚的样子。
还有长姐,身上漂亮的衣裳跟那些女孩子一比,高低立判。
“原来,真正的贵女是这样的啊。”
宁妍在心底羡慕极了。
可等进了府她才知道,原来那些穿着比长姐还漂亮的女孩子,并非什么高门贵女,而是长房府中的婢女。而那些个她以为的夫人,只是在长房府各个管事的女人。
而真正的贵夫人们,此刻早已经聚集在长房夫人身边。她甚至,连凑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宁妍这般的身份着实尴尬,长姐不愿带她,母亲见不得她。索性寻了个小小的角落,蹲在那里,习惯性的看蚂蚁忙碌。
突然,面前出现一只绣着金线的靴子,踩死了好几只蚂蚁。
她顺着仰头看去,一个胖胖小小,年约四五岁的清秀男孩子站在了她面前。
“你是哪家的丫鬟,不好好帮忙,在这儿偷懒。”
男孩儿皮肤白皙,脸蛋圆圆鼓鼓十分可爱,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两粒大葡萄。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可爱,想去捏一把。
只是这么想,宁妍可不敢。
男孩儿头梳总角,衣着华贵,脖间挂着的金项圈,还有腰间坠着的玉环,都显示了他的身份十分尊贵。
她露出了个乖巧的笑容:“我不是丫鬟,我叫宁妍,是宁家二房的人。弟弟,你是迷路了吗?”
很显然,男孩儿对于这个称呼十分不满,皱着眉头,奶声奶气:“我有名字,我叫李延秀。”
第78章 【命运】
李延秀?
宁妍并不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她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李延秀的脚尖,怯生生道:“你可以把脚挪开一下吗?你踩到它们搬运的食物了。”
李延秀抬起脚,发现原来地面有掉落了半块儿糕点,上面还有几只蚂蚁的尸体。猛地一看,像是沾了几粒芝麻。
他望着宁妍,眉头皱的像两条大肉虫子:“今日来赴宴的女眷都在西苑,这儿是东苑,是男人待得地方,引路的使女没跟你说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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