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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云氏母族娘家属系王亲,尚书府也难保周全。
    云桑那时年纪小,只知道沈家姐姐搬来与她同吃同住,及笄后便与大哥成了亲。长大后才知其中苦衷,这些年,扬州沈父从郡守县令一步步落到了衙门幕僚,上头欺压,早先罪名无从翻案,偏生想做一平民百姓,再不沾官场,也不得旨意,好好的人被磋磨到这般境地,真真是举步维艰。
    宫里能把人压到这个地步的,也为数不多。
    “姐姐,总有办法的。”云桑甚至想,她从未向祁昱求过什么,如若扬州沈父沈母能熬过这一年,撑到那时,她求求祁昱,只求这一回,只徇私这一回,她不害谁,不侵犯到谁,只要一家人都好好的。
    可云桑不敢确定一年后的沈父沈母是否还安好着,因前世那时,她已在生死边缘困顿,连江都城父母亲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扬州更是不得而知。
    “好了,总会有办法的。”沈言卿笑着起身,哪怕是自欺欺人,她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
    半响后,沈言卿还是离了尚书府,临走前,犹豫再三,还是与谢妈妈说了去向。
    云桑送走她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心里闷闷的不太好受,她又想要祁昱亲亲她了。
    欢快,难过,怅然,气闷,她都会下意识的想要抱抱祁昱,不抱不亲也行,能看见摸着闻到就好了。
    许是前世在他身边飘荡十几年,寸步不离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
    有些羞耻,她不太敢跟祁昱说,太黏人或许不好,祁昱很忙,未来会更忙。
    啊那封信!
    云桑猛地想起来,忙跑去案桌下取出来,纸张叠成四四方方的,有浅浅的墨香袭来,她打开,其上字迹遒劲有力,她透过这薄薄的一张纸,好似能看到祁昱一撇一捺落笔的凌然冷峻。
    桑桑:
    十月三十那夜,我曾与你说过,我没有你想的那般好。
    纵然我没有你想的那般好,日后却会待你千般万般好,如若不然,此生必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自成亲以来,替身种种,与候府渊源,你皆已知晓,承蒙不弃,今日尚且能将你拥入怀中,我欢喜,也忐忑,珍重却也数次狠心舍弃。
    承蒙不弃,你仍愿施予满腔欢喜。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约莫已踏进朱红大门,巍峨皇宫之内,是我所有不堪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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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上一字一句跃上心头之时,祁昱行在肃穆宫道,腰间玉扣因走动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很快被凛冽寒风揉碎,皇宫四周有巍峨高强,困得住人,却拦不住风。
    行在他左侧的白胡子老头,是杜老太师。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望着四角天空顿默良久,大王也来了,跟在阿东后边。
    “当年,她火烧长春宫,害你母亲难产,老身亦要了她一个孩子的命,也要了她半条命。深宫几十载,我斗过争过,一个女人所有至高无上的荣耀,我都得到过,自也不稀得这皇权,乏了厌了,想放手,不曾想竟亲手酿下大祸。”
    老太太又默了默,小道上静悄悄的,仿若无人,她忽的转头:“阿昱?”
    祁昱声音平淡:“孙儿在。”
    太过静,老太太以为只有她自说自话,得了这声回应,才继续说:“历朝历代,夺嫡之争无不残忍,可你父亲这皇位,全是老身替他挣来的,杜太师也知道,当年老身两个孩子,成器的那个,残了,死了。不成器的这个,最后坐享其成。什么大风大浪,老身都替他扛了过来,待到放手,才知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可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母亲柔弱,没有毒辣手段是坐不稳这个后位的,老身教过斥过,不得法,索性要有保命之策,底下多的是眼红心狠的,防得住一时却总有疏忽,也怪我,为稳住罗氏一族的荣光,叫她进了宫,受了这无妄之灾,可你要明白,家族荣华,远比个人安虞来得紧要千百倍,家如此,国亦然。”
    祁昱适时应声:“孙儿谨记。”
    杜老太师笑道:“娘娘,您只管放心,殿下数十年所经所历,已足矣磨练心性意志,才能谋略远在太子之上,将来必是治国之才。”
    老太太嗤了一声:“那个蠢货,步的就是老身当年的后尘,能什么资格跟阿昱比?”
    大王在身后嗷嗷叫。
    不多时,一行人便走到了勤政殿,总管太监水喜早早就领着一群人在殿外候着,远远见到,急忙挥一挥拂尘,众人上前,跪了一地:“拜见太后娘娘,煜王殿下,见过杜老太师。”
    齐声落下,殿内疾步走出来一道稍显瘦削的身影,身着暗金莽纹衣袍,束冠跃着金光,仔细瞧着,五六十岁的年纪却似七十,通身金贵仍掩不了颓靡之气。
    祁昱冷淡抬眼扫去,眸中无波无澜。
    “母后,煜儿!”建德帝激动得脚下虚浮了一下,左右伺候的宫人连忙扶住。
    老太太见状登时蹙了眉,从轮椅底下掏出拐杖站起身,一步步的上了台阶,祁昱在身侧微微扶着。
    “好了进去。”老太太拿拐杖敲了敲红漆殿门。
    建德帝看向一旁的高大青年,眼含热泪,却见对方朝他颔首,神色漠然,再细细看五官轮廓,除了能从那双眼瞧出些许他母亲当年的模样,就是有他年少的样貌,也被这通身凌然的气质逼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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