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爷摇摇头,不动声色指了指天:“上京风向有些不明朗,大风大雨的说来就来,老弟你也知道我于家的情况,是难以独善其身的,我没得选择。”
陆有福沉默了,他不爱跟于老爷聊上京和成王的事儿,这些事情离他一个小老百姓太远了,说多了都是祸事。
可于老爷这次不打算放过他,带着几分憔悴和示弱冲陆有福拱手:“如今我是实在没了法子,厚着脸皮来求老弟帮忙。贤侄折腾出来的那些物什确实都非常受上京那边欢迎,连圣人和贵妃娘娘都赞不绝口,我听人说,似是还出了个比铜镜照人更清楚的东西?”
陆有福迟疑着点点头:“倒是刚在旺福苑置下。”就是不知道于老爷从哪儿听说的了,可见于家还是在陆家附近安排了人。
于老爷抹了把脸:“老弟也知道我这个人疑心重,我不是质疑别人,我是怕自己掌控不了所有的事情。可如今我确实也是把握不住所有的事儿了,陆家包括来福客栈的闻喜宴都入了贵人的眼,杨大人一封奏疏就将来福客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圣人在皇城内对陆家赞赏有加。成王的意思是……想请陆家人去上京走一走,叫上京的老百姓也涨涨眼界,老弟以为如何?”
陆有福垂下眸子,心不自觉往下沉,随即他不说话,喝了口茶过了会儿,才抬起头平静看着于老爷:“于兄你跟我说实话,只是请陆家在上京开客栈吗?”
于老爷避开陆有福的眼神,笑得云淡风轻:“自然只是让陆家在上京经营客栈。”
陆有福懂了,开和经营可完全是两个意思,成王这是想要让陆家成为城王府门下的奴仆。
他深吸了口气,上个月林蓉说起要将陆家变成慧郡王府的附属家族时,陆有福还不乐意,哪怕他陆家只是泥腿子,那也是自己当家做主的,他从来没想过成为谁的附庸,变成家族他也不乐意。
可陆成材愿意,陆有福压下不虞不提,只当林蓉是杞人忧天,可没想到十几年的交情,还是来了。
“所以你要我陆家成为成王的仆从?跟于家一样?甚至比于家还不如,毕竟我陆家没有女郎可以嫁出去。”陆有福话语犀利看着于老爷问。
于老爷笑得无奈,该说的话却不耽误:“但老弟你生了个好儿郎,他以后定是有大出息的,成王也是有女儿的,若是陆家做得好,娶个郡主回来总是光耀门楣不是?成王并不是个吝啬的。”
去厨房跟陆二和陆三定制上半旬的新菜单的林蓉,从一旁路过听到这话,脚步一转直接推开门进了来福阁。
“所以于翁的意思是,娶我给陆家丢人了?”她笑得很温婉,话问得也恨不客气。
于老爷皱眉:“我们说话,哪儿有你一个小娘子……”
“于翁!”陆有福突然低喝出声,站起来跟林蓉站在一块儿,面色很难看,“我陆家没有纳妾的习惯,也高攀不得郡主,更无意成为哪家的门下奴。我对儿媳妇林氏再满意不过,大郎能有今日,离不开林氏的贤惠,此等教人规矩的话,还望于翁不要再提。”
于老爷如何听不出陆有福的生分呢,他站起身,脸上多了几分复杂:“所以陆翁是打算跟于家彻底断绝来往?”
“若于翁所请,陆某唯有从所愿也。”陆有福不卑不亢看着于老爷道。
于老爷定定看了陆有福好一会儿,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也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起身走了。
等他出了门,林蓉站在窗户边角落看着于老爷上了马车,这才转过身跟陆有福道歉:“是儿媳妇失礼了,扰了您和于翁说话,还望阿翁别生气。”
陆有福摇头,心情特别差,但他没迁怒到林蓉身上:“我知道你是好意,若是你不出来闹上一闹,许是我跟于翁……要闹得更僵也说不定。”
林蓉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的话她跟陆成材都谈过,陆成材该是跟陆有福两口子都说清楚了才对。
“我准备去一趟扬州府找大郎,你……”陆有福迟疑着问,有些事情他必须得当面跟陆成材商量,他也有避开于家的意思。
林蓉明白陆有福的未尽之意:“阿翁放心,我守在家中,定照顾好阿婆和客栈,您万不必忧心。”
“辛苦阿蓉了。”陆有福怎么能不担心,可听林蓉这么说,他也不好说别的,忧心忡忡回了正院,去跟陆郑氏说话。
林蓉等回到卧房内,才冷下脸来,所以说斗米恩升米仇,以前于家帮着陆家,陆家只能仰其鼻息的时候关系好得很。陆家稍微有些起色给于家甜头的时候,关系更加亲密,可一旦让于家看到的利益太多,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谁给他们的胆子来算计陆家,真以为陆家只能任人搓圆搓扁吗?她敢放手去做对如今世道来说震惊又新奇的物什出来,之所以避着人,是因为她不喜欢麻烦,不代表她就怕麻烦。
更别说那成王竟然还不要脸到,知道陆成材有正头娘子,还想着将自己的女儿下嫁陆家笼络门下奴,那到时候她是要被休,还是贬妻为妾伺候祖宗?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单看成王敢惦记她的男人这一点,林蓉就心头就发了狠,末世人儿从来不缺狠辣和孤注一掷,就凭成王这不择手段也要拉拢人的模样,再看于家不那么真心实意替陆家担心就知道,陆家若不接受,成王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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