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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你所担心的那另一件事儿,”他突然回头,放眼遥望毕止城外的高丘山崖;虽是什么都看不见,可他的语气却极其笃然:“只怕不需求助于别人,我就已能察觉出她的气息了。乌赫曼,你别忘了,她可是在父亲的大帐中住过十年的人啊。”
    乌赫曼的脸色因他这话,不知为何就变得有些尴尬。
    博日格德沉默少许,才又开口:“还有,你以为我刚才就真的得罪叶增了?”
    话毕,他便不再理会乌赫曼,手下急抽一鞭,催坐骑小跑,没过多时便赶上了在前方领阵策马缓行的叶增。
    “将军且慢。”他的声音不急不躁,目光不逼不衅,简直与之前拔刀相向的那个无礼蛮族王子不像是同一个人。
    叶增偏过头看他一眼,神色亦无所起伏,淡淡应道:“大王子。”
    博日格德轻指他座下:“将军的坐骑可有名字?”
    “赤绝。”叶增眼望前方,吐出这二字时嘴角有些扬起。
    博日格德略为生涩地重复了一遍:“赤绝。”又抬头问:“这名字在东陆话里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叶增想了想,才道:“只怕说了,大王子也不能懂。”他的目光扫向博日格德的坐骑,半晌后眉轻扬,“鄂伦部的军马,确是世间少见的极品良骏。”
    博日格德却摇头,微笑道:“将军的赤绝与我的坐骑一样,都是纯种青火马。鄂伦部的青火马向来最难被驯服,且还会比一般的战马更费口粮,因而少有蛮族武士愿意选青火马做自己的战马。十年前休国向鄂伦部跨海高价求购上等军马,却不知这青火马配给一般的士兵们便是浪费。”他抬鞭指了指座下马身,“我的这匹坐骑,当年前后摔断了我七根骨头,才心甘情愿地跟了我。”
    叶增低眼看赤绝,像是在回忆,“我只断了三根。”
    博日格德大笑出声,金发粗辫在肩头抖个不停,“照此说来,将军驯马的功夫竟比我强?”
    叶增亦笑,可眼神中却含了一丝锋锐,“它日若有机会与大王子会猎于北陆,自当一较高下。”
    博日格德闻言,笑意渐渐消止,“我倒是希望,此生都不要有机会与将军在北陆相见。”
    “那大王子是想与我在东陆一较高下?”
    “自然也不想。”
    “如此,则大王子此番出使淳国正合我上心意。”
    “哦?”博日格德眼中霎然亮了下。
    叶增却不再多言,只道:“我上已在宫中摆宴,静候大王子驾幸。”
    远处王城隐约可见,他握着马缰的手指稍稍一紧,赤绝蹄下便加速轻跑起来。
    四杆黑旌执引一干天翎军人马拥簇在后,护卫着博日格德及其亲随一行向王城行进。
    博日格德望见叶增在前对几名天翎军参军低语吩咐了一阵儿,似欲抽身离阵,便拍马紧跟上去,问道:“将军竟不与我一起入宫?”
    “家有娇妻幼子,恕我不能多做奉陪。”叶增拨转马头,纵马离去前深望他一眼,目光中似乎带了点笑意:“我上年轻刚明、深解臣下之意,大王子此行必有所得,不必多虑。至于我在不在场,并不重要。”
    【四】
    宫人入报北陆鄂伦部使节一行已入王城时,先行策马驰归的天翎军参军正单膝跪在殿中,一字不漏地向孟守文回报叶增迎使诸事始末。
    孟守文一动不动地坐着,只在听到博日格德与叶增城外刀枪相峙时笑了几声,末了问道:“他走前有嘱咐什么?”
    参军道:“叶将军让末将带话给王上:臣之奏议与前夜无异,倘能与北蛮定盟,此臣之幸,亦淳国之幸,王上可自斟酌之。”
    “退下罢。”
    待人被屏退,孟守文唤过立在殿角的齐凛,面无表情道:“国之大事,他叶增倒是说得果决,莫非以为我不知他心中图的是什么?”
    齐凛脸上挂起笑,“叶将军所图无非为淳国强兵而已。”
    孟守文思虑良久,抬眼问:“你以为如何?”
    齐凛一副不置可否的神色:“王上想必心有定数,何必再问微臣。”
    数月前叶增奉谕出巡淳国南面五大边营,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少数几个人知道,叶增此去的真实目的乃是于永沛、西川、剑阁、河南、河北几个大营中擢选精兵、交由亲将分部严练;另又掩人耳目地在泉明齐家业下分设军器监,日夜锻甲造镞。
    至于为何南面承平却仍要秘密练兵,已是无需多言。
    淳国自菸河一线经古戈壁、岐水、铭泺山南下,至天启一路绵延数千里,倘是一朝举兵,莫论过长的补给线难以继足,便是数万大军亦难快速统协推进。
    叶增想要的无非三样:一群能够耐苦快进、攻城陷地的精兵;足够坚韧却又不会增添辎重负担的轻甲利镞;以及能够长驰不休、血统纯正的上等军马。
    这前两样孟守文能应允的自当满足他,既予他时间和机会由他亲赴边军选兵分练,又由齐凛牵线出力使齐家同意业下秘设军器监,可唯有这上等的战马良骏——便是倨傲成性的孟守文也不得不承认——是淳国出产不了的。
    北陆雄骏,九州闻名。
    单是叶增的这一匹当年从休国山寇手中剿来的北陆战马,便已令淳国王庭上下的世家武臣们羡煞多时。
    然而北陆虽多产骏马,却也非出钱便能买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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