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甲利镞、精兵悍马。
这便是淳国这八年来令东陆诸国畏敬的强兵资本,更是淳军在仅一年又半的时间内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撕裂均廷兵防、彻底掀覆一个王朝的国之利刃。
而今这支为天下人所注目的军队,终于踏上了宛州大地。
淳骑虽仅八百,然于众人目前,那一面挟裹于层层铁甲冷光中的青底白字帅旗已足能彰其军威——
叶增。
这个名字,在淳军以五百败万余均军并生擒瞿广一役后,再度被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传说。
一枪横扫万敌,犹如战神临世!
此时此刻高擎叶字帅旗的这八百淳骑,谁能小觑,谁敢小觑?
……
战马遒健的股肌在行进间若隐若现,毛发被暮光抖落出油亮的色泽。
奉命出迎的唐军都尉目不转睛地看着自面前走过的一匹匹北陆雄骏,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艳羡与不甘。
齐凛目光扫过,将这一幕无声收入眼底,不着痕迹地轻勾嘴角,策马继续前行。
待入得唐营中军,齐凛与三国诸将见礼,姿态极为谦和。
然后他取出随身玉匣,将里面盖有天子玺印的敕文呈了上去。
平、唐、楚三国主将依次接过,不动声色地互望一眼,心内却俱是吃了一惊。
传闻中天子玺绶已被裴沂内侍卷携而亡,至今未被搜获,此时加盖于敕文上的竟是淳军自造的?!而淳王尚未行典称帝,便以天子自居,视宛州诸王如臣下,这又是何等的嚣张与失礼!
但见齐凛微微一笑,笑意诚恳谦逊。
紧接着他便张口,语气则是令人始料未及的强硬——
此番淳军出关通使宛州联军,其意有三:
其一,淳王王驾已至天启城北百里,将择五日后入主帝都,计于同日行登基大典,诏示九州,复贲室之帝号。
其二,邀三国遣使入帝都观礼,称贲臣于天子座下。
其三,帝都既破、均贼已诛,三国无须再驻军于阳关之南;淳王欲纳阳关以南三百里归王域,联军当即日拔营撤返,不得留一卒一马于此境内。
语毕,诸将且震且惊,一时竟无言。
……
淳王王驾已至天启城北百里?
五日后便将行称帝大典?
唐国北部三百里封邑,说归王域便归王域?
……
齐凛无视诸将惊疑交错的神情,再度微微一笑,施礼告辞。
八百淳骑如同来时一般从容地踏出唐营,扬鞭驰返。在向阳关北进二十里后,齐凛下令人马止步。此时日头已深跌入谷,苍苍墨色照覆于顶,无星无月,天幕下的人马犹如暗影。
他点了二十骑出列,向余众吩咐道:“按叶将军之令:守于此处,凡有三国联军经此地北上之探马,格杀勿论。”
统领这一众人马的校尉奉令道:“必不辱命!”
他身后的淳兵,是叶增从钟彦的西军斥候营中挑选出的精锐,善潜守、善奔袭、善截杀。他们将在这一北上中州的必经之处结成一道兵网,任何欲经此地向北进发的人或马,都将不能如愿。
齐凛点了点头,再不多言,手下拨转马头,带领先前点出的二十骑,返身再度向南驰去。
……
当收到淳军去而又返、绕道来访平军大营的令报之时,平军主将邓况深深皱起了眉。
少思之后,他沉声吩咐:“迎使。”
一簇簇火把于营周燃起,照亮齐凛与随扈他的区区二十淳骑。
迎着平卒们无声讶异的目光,齐凛于壁门处下马,一路步行,在平军都尉的引领下踏入中军。
“邓将军。”他向上行礼,礼数竟甚此前面见三国主将之礼。
邓况起身还礼,目中自有深疑之色:“淳使此来何事?”
齐凛长揖,开门见山道:“我王欲授平王九锡,计于登基之日颁行册诏。”
邓况一听此言,脸色遽变。
……
天仁九年,时休王裴祯率军大破彭都夏阳城、迎宣帝归位天启,宣帝因授其九锡、晋封九锡亲王。
天仁十八年,裴祯谋篡野心昭然若揭,宣帝内不自安,乃下诏禅位于裴祯,时隔一年后,竟为裴祯所鸩杀。
至此十三年间,天下无人敢提九锡尊位。
而今战乱始休,天子之位未正,贲室竟欲再授九锡?!
……
邓况遂冷冷道:“九锡之位何其贵重,我王有何德敢受九锡!淳王欲以九锡授我王,是以我王比作裴氏老贼?”
齐凛微微笑了,“将军这是为尊上抱屈了?”
邓况横了他一眼,目中已有逐客之意。
齐凛继续说道:“元光十年,我奉我王之命出使宛州,说平、唐、楚三国共举义兵,以应淳军南伐之计,戮灭裴贼,匡复大贲。三王落印之国书,至今仍收存于毕止淳宫弘文阁内。我淳军千里转战,浴血杀贼,三国不但未出一力,更以内讧为幌子,尽放均贼阳关守军北出,欲在我与其两败俱伤之时谋取贲室天子之位。此计未成,三国又派兵假扮我淳军报捷人马,于王驾南下途中拘禁我王,欲促成我淳国内乱,好再图天子之位。如此般阴利背盟、负义忘统,我以裴贼比平王,平王何屈之有?”
邓况闻言大震,抬眼对上齐凛一张沈静无波的脸,喉头欲驳之言一刹无力。半晌后,他沉沉开口:“按淳使此前在唐营的说法,淳王王驾已至天启城北百里,又何来被三国派兵拘禁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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