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做不到。
她心里好像有一道坎儿,很矮小,很不值一提,但她过不去。
过了一会儿,秋夕才问:“如果营业得太用力,别人真信了,以为我和林涵真有什么,怎么办?”
沈姐大概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无聊,甚至笑了一声:“红利吃到了,你管别人信不信?你自己清楚你们只是营业而已不就好了。”
秋夕:“……”
沈姐从秋夕的沉默中窥得一丝不寻常的痕迹,她迟疑地说:“你什么意思?”
秋夕:“我……”
只说出一个字,秋夕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起年少时看《倚天屠龙记》,张无忌说:“咱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甚?”
但周芷若回他:“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那段对话秋夕一直记得,但当时只是看戏,现在想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沈姐那边安静了许多,无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她好像离开原地,换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才开口:“秋夕,你喜欢林涵真?”
时隔一年,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秋夕不觉得意外,不觉得突兀。
若是细说起来,倒有一种心事终于被点破的释放感。
一个秘密保管了太久,人难免会觉得孤单,哪怕只是对着一个树洞也想说出来。
秋夕思索之后才回答:“不一定。”
沈姐被她这个回答折磨到了:“不一定是什么回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都想不明白吗?”
秋夕听着沈姐略显崩溃的声音,无奈地笑了。
是,很离谱,但她也不想的。
她知道,按照常理,心头的悸动只要产生,心旌摇摇的那一刻,喜欢这种感情就变成了一个事实,无法否认。
但对于她来说,事情却并不这么简单。
秋夕笑了笑,安抚沈姐:“我再想想,想好了就告诉你决定。”
沈姐没有立刻挂断电话,仿佛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声音略显低沉地说:“秋夕,我不知道你到底对他有什么感情。不过,慎重。”
“我不说所有男人,但我见过的男人,包括李连君……”说到这里,沈姐莫名笑了一声,嘲讽又自伤,“他们的血是冷的。”
李连君就是沈姐的那位影帝男友。
“他们太会权衡利弊,所有事情都能放在天平上称一称几斤几两。爱对他们来说或许有千钧之重,但遇上一千零一钧的东西,爱就不值一两了。”
“秋夕,你如果没有那颗心,咱们怎么挣钱怎么操作,有的话,算了吧,再多钱都比不上心里干净。”说完,她长长的一声叹息。
秋夕知道沈姐是为自己好。
沈姐其实很少和她说这些知己话,一贯都是冷面无情的铁娘子形象,今日不知触动了哪里,对她说了这些。
秋夕对她道谢,她不耐烦,也或许是不好意思:“挂了挂了,慎重考虑再联系我。”
挂断电话之后,秋夕把手插进头发里揉了揉,本来想着打个电话或许会有些主意,可惜,心更乱了。
她把自己摔到床上,头埋在枕头里,缓慢地呼吸。
她对林涵真的感情如果想要理清,需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那一天,天气很好,叶媛媛五岁生日。
叶尚军大手一挥,包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楼旋转餐厅给她庆生。所有人都簇拥着那一家三口,好像没有人记得,这天也是秋莹去世六周年的日子。
其实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详细,算一算日期,一切信息就都可以知晓了。
那个时候的秋夕年纪还小,十四岁,见过的事情既没有多到让她见惯不怪想开了,也没有少到让她能够保持一颗天真无邪的少女心。
她是同龄人中的异类,除了长得好看些,没有任何能够脱颖而出的优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自己折腾自己。
那天,秋夕祭拜过秋莹,到达旋转餐厅,准备默不吭声地挨过这场晚宴。
她在大门前,还没走进去的时候,朝里面短暂地投了一瞥。
热闹,铺天盖地的热闹。
她好像被水烫到了,迟钝了两秒之后,她毫不犹疑地离开,下楼,跑到最近的车站,跳上一辆刚好路过的公交车。
车子把她带到了海边,她找到一块被晒得暖烘烘的大石头,坐了上去,仰头望着天空,脑海里却回忆着在旋转餐厅里看见的场景。
叶尚军和李婉茹站在一起,热情地招待来访宾客。如果看他们两人的笑容和姿态,大概以为这是一对恩爱夫妻。
可实际呢?
叶尚军爱李婉茹吗?
不爱。
几年下来,她能看出来这点。
但是不爱也可以娶回来,因为好看,因为听话,因为可以生孩子可以帮着招待客人,这就够了。
许多爱情故事里总是把反派定成处心积虑的小三,变心的原因总是一个人错误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了不该有的爱意。总之,虽然变心是邪恶的,爱意是错误的,但它总归是因为感情。
如果,故事从头到尾,和感情没有任何关系呢?
结婚,因为利益,飞快地再娶,因为身边不想缺人。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填补寂寞满足需求的工具,面目模糊。
这么想的话,绝望就会扑面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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