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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究是你的父亲。”王妃徐徐道:“却不是我的父亲。我不是讲究夫为妻纲的寻常女子,你该知道的。”
    谢霄忙起身垂首站在室内,“儿万不敢对母亲怀有责怪之心。”
    王妃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仍是淡淡:“我的话,你不必揣测。前些日子,你到菩弱寺去了?”
    “是。”谢霄忽然想到,他到菩弱寺的第二日,是初一,按例,每月初一,他母妃会到寺中进香。
    而为他解迷障的那位大师,与他母妃是至交。
    没等谢霄深思,王妃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极轻,又似是警告:“不要用你的眼睛、你的心,去揣度出家人。你与文氏女如何,是你们的缘法,我不管。但你终究是我的儿子,我生你一场,就不会容人算计你。无论你是从何处得知的,不要管了,不要让他和赵氏,脏了你的手。方家……随你吧。”
    谢霄一礼:“儿多谢母亲。”
    “母子之间,不必言谢。”王妃言罢,缓缓闭上眼,又拾起木鱼,谢霄便行礼告退了。
    半日后,嬷嬷来禀:“主子,小主子去了。”
    “他长大了,昨日他来见我,我便想,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这孩子长大了好多。”王妃眸光明暗不定,又轻轻将木鱼放下。
    木鱼落在炕桌上的一瞬间,王妃眸光锐利,眸中寒光凛凛,宛如刀剑利刃出鞘。但也只是转瞬之间,王妃闭上眼,敛去眸中所有神色,“‘世间空苦,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夫妻一场,他虽然与赵氏联手算计我儿,我却还要看在多年情分上,送他解脱。阿弥陀佛。”
    嬷嬷神情镇定,仿佛王妃说的不是送当朝亲王、一府之主上黄泉路,又把自己说成施恩送解脱之人。
    “主子慈悲。”她双手交叉,头微垂着,屈膝一礼。
    文府中,听了文从翰转达的言语,文夫人面露惊疑,良久,道:“等你们父亲回来再说吧。咱们家,可有什么值得世子如此撇下身段谋算的吗?”
    文从翰道:“儿亦无法想到,还是待父亲归来吧。”
    天知道他已经想到文家是不是藏了什么能够颠覆江山的了不得的东西。
    不能怪他,书院中每日不过读书、习武,修习六艺之余,同寝的那位会业余写些话本子,他跟着听了不少,此时难免多想。
    文澜心将帕子拧得皱巴巴的,心里七上不下地不放心——都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这可不是一般的反常啊。
    而且……她们姐妹几乎日日都在一起,偶尔出府也是同进同出,蕙心若是与秦王世子有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
    就是什么都没有,才叫人担心。
    反而是蕙心,出奇的镇定,静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眼,不知想着些什么。
    再回过神来时,文从翰已经不在这里了,文夫人温热的手抚了抚她的头,声音很温柔:“一切有你父亲与我呢,你不必操心太多。”
    蕙心微怔,旋即点了点头:“女儿省得了。”
    乐顺斋中,蕙心、澜心被叫走了,未心还留在这儿,锦心命人搬了两把躺椅到后院小亭中。
    今年二月的天阴晴不定的,没一会就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锦心平日对自己的身体十分爱惜,但偶尔放纵的时候又任性得出奇,固执地不愿走开,要在这边吹风赏雨。
    未心无奈地一笑,倒是习惯了,没等开口说些什么,便见上个月被妹妹从外头领回来的那个丫头冒着雨快步往前走,没一会捧着厚实的软毡回来,脚步很快很急,然后手上的动作麻利又迅速地用软毡将小不点包得严严实实。
    绣巧正与几个婢女放下小亭周围卷着的竹帘,只留下供二人赏景的一角空档,此时见状,不由笑了,稍后拉着婄云走到一旁,道:“放下竹帘多少挡住风,再添一件披风就是了,包得太厚实,姑娘觉着不舒服,会闹脾气的。”
    婄云这才恍然——此时的主子病得并没有那时那样严重,乃至于受一点风就会发病。
    如今的主子……身体虽然弱,也是久病缠身,却并不至于十分的孱弱。
    于是她微微放下心,对着绣巧露出笑:“多谢姐姐提醒。”
    绣巧微微一笑,拍了拍婄云身上的雨珠儿,叮嘱:“进去后头小茶房里烘烘吧,那里时时点着炉子,是很热乎的。”
    说话间,锦心又在唤婄云,婄云走过去一看,却见锦心递来一盏热茶:“暖暖吧,到茶房里烘烘去,下次不必如此着急。”
    婄云微怔,又忙谢恩,捧着茶半晌没舍得喝,直到坐在茶房的小炉子边烤火时,才觉着脸上微有些不对,抬手一抹,满面泪痕。
    亭子里,未心笑对锦心道:“你对那丫头倒是有耐心得很。”
    锦心素日待底下人也宽和,也会和小丫头说笑,但却是建立在她们顺从、不会自作主张的基础上,其余地方上规矩甚严,甚至未心隐隐觉着,锦心素日的讲究,比大家出身的文夫人还要多上许多。
    方才那丫头那样的行为,遍数锦心身边,也只有绣巧和卢妈妈敢做、不怕做。
    锦心摩挲着身上的软毡,仿佛漫不经心地道:“看她好看,耐心自然多些。”
    其实莫名地,在内心深处,她待婄云总是有十二分的信任与耐心,一如待绣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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