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吩咐得周全,蕙心只得答应了,姐妹几人谢过后,领了菜,辞到西屋去。
西屋分为里外两间,外屋大些,临窗下是罗汉榻,是徐姨娘素日见外客的地方,不过不常用;里屋小些,打开帘子一进去便能见到屋里最显眼的红木雕梅兰竹菊大八仙桌,不过这屋也不常用,平日里徐姨娘带着锦心、文从林,三个人吃饭,只摆在东屋炕桌上。
也只是人多的时候才在这屋里摆开,姐妹几人走入内屋,来送菜式的婆子这会已退下了,身边的婢子忙挽了袖来捧膳进羹,蕙心主位上坐了,澜心把锦心推到蕙心左手边去,笑眯眯道:“来,咱们小主人坐这,等会丫头下去了,咱们屋里就大姐姐胳膊最长。”
“说得阿沁随我坐只图我手臂长似的。”蕙心一敲她头顶,搂着锦心笑眯眯地问:“阿沁说,随姐姐坐图姐姐什么啊?”
锦心不假思索地笑道:“自然是图姐姐香啊。”
蕙心以手捧心:“我们阿沁可真没让姐姐失望。”几人笑嘻嘻地闹作一团,一时膳食布齐,蕙心又拣了两盘那屋没有的菜色亲自带人送了过去,回来便叫屋里婢子们也都退下了。
绣巧一向将锦心护得紧,恨不得拴在自己裤腰带上,一口热茶都要递到嘴边去,离了眼前一刻便什么都放心不下。
这会子出来,自然是一步三回头满不放心的,出来到下房里领了饭,还连连探头往正屋里看。
婄云一边端菜一边道:“快放下你的心吧,咱们姑娘自己用一顿膳还是无妨的。那屋里姨娘们都把丫头打发出来了,姑娘们身边怎好留人侍候呢?”
“你放心得下,拉我来这里吃饭做什么?如今虽然快四月里了,可外头多少还是有点风的吧?”绣巧一扬眉,看着把她拉到廊下来的婄云,婄云白她一眼:“放心是嘴里说的,可不在这瞧着,你能放下心吗?”
绣巧顿了顿,还是点点头表达同意,二人于是就在最方便盯着西屋的廊下快速吃了顿午饭。
不说两位“老母亲”的百般不放心,锦心这一顿午膳用的是还算开心的,除了蕙心遵医嘱严格,不肯偷偷放水给她夹一筷子布得离她最远的冰糖蹄髈。
平日里倒还没什么,这旁人越是不让吃,锦心瞧着那焖得红彤彤、油亮亮,而且闻着全无油腻之气的大肘子,就越是垂涎。
这可就是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痛吧。
锦心眼含热泪,蛮心酸楚,最终还是蕙心无奈地唤人进来将菜式端下去给丫头们加菜,抬起一根青葱似的水嫩的指头点点锦心的额头,叹道:“平日里没见你这样贪吃。”
锦心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眼不见心就不想了。肘子撤下去,蕙心又给她添了玉笋蕨菜与明珠豆腐,俱是滋味上佳,蕨菜也处理得当,并不涩口,只有清香。即便以锦心素来有些挑剔的口味,也觉着这些菜式很是不错。
澜心与未心在旁瞧着不由发笑,澜心偏头与未心道:“瞧瞧,这就是咱们家四妹妹,没心没肺的。”
“都是过眼云烟,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总能吃到。”锦心认真地道:“还是先把当下能得到的吃进肚子里才是要紧的。”
蕙心本还只是无奈,这会却忍不住噗嗤一笑,又点了点锦心的额头,道:“还是咱们阿沁看得清楚,人啊,就是不能总惦记着那些没得到的,不然一直对那些未曾拥有的念念不忘,说不准连时候手头已经有了的都丢掉了。
就好像若是阿沁一直忘不掉那一碗肘子,这一顿午膳吃得没滋没味的,这会就连笋菜豆腐的美味都品尝不到了。”
锦心顿了顿,还是没告诉她那正在对妹妹们表达自己已经看开了大姐,她之所以没有在意,只是因为那尚未得到的东西是她有把握迟早要拥有的。
若是没有把握迟早会拥有,那就不能放下,也不能气馁,无论怎么样谋划计算,最终都要得到。
用过午膳后,姐妹几个移到后院亭子里赏花喝消食茶,蕙心说起:“昨儿晚上阿沁你与徐姨娘离开之后,父亲和母亲商量着要在懿园为你修整房屋,如今已粗粗圈了园里空着的几处地方,有离我们近的、有地气好的、还有离徐姨娘这边近的……不如咱们如今到园中瞧瞧去,也好叫阿沁你亲眼看看?”
锦心眨眨眼,问:“都是哪几处地方还空着?”
澜心掐着手指头想了想,道:“揽风轩、倚梅阁、漱月堂和玉堂春,我私心里想着还是漱月堂好。揽风轩清静,但冬日风一吹起来也有些凉,怕你这小身子受不住;倚梅阁冬日的景致好,但春夏院里没个兰草海棠的,也不够清雅热闹;
玉堂春里都是玉兰和牡丹,还有一大棵迎春花树,春夏的景色都好,但离我们远了点。倒是漱月堂,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住着舒服,屋子后头西北角上就有个二层的观景台,屋后越过一道月亮门便有一池莲花,不远处还有一小丛竹子,苏轼都说了,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不是?”
“最主要的是离我们几个的住所都近,咱们姐妹几个也热闹。”蕙心温和地道:“我也不知还能在家几年,大家离得,也亲近些。”
锦心认认真真地听着,最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母亲问起,我就说要漱月堂。”
澜心又惊又喜,“我就说我们沁儿最信得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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