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姨娘听了微怔,既欢喜又有些恼:“你这孩子,净浑说,染了风寒是玩的?你真怕自己的身子太好受啊。”
“大不了就病一场嘛,我今年还没染过风寒呢,没准就不会被您传染呢。”锦心掰着手指头算:“如今都九月里,再过两日就是十月,到了十月离腊月就不远了。我腊月里过了生辰便要迁到园子里去住,阿娘你难道舍得如今就把我往出赶吗?”
她怎么可能舍得!
但徐姨娘却也顾虑着锦心的身子,不放心她在乐顺斋再住下去——锦心自幼身弱,染一次风寒拖拖拉拉怎么也要半个月才能好,症候严重。
便是如此,她又易感风寒,故而每每季节交汇的时候徐姨娘都小心再小心的,这会子哪里肯叫锦心留在这边,二人互不相让,争执许久才各退半步。
徐姨娘答应锦心不叫她搬出去,但也不能留在二楼住,让锦心到文从林屋里睡去,叫文从林先在楼下暖阁里讲究两日,等徐姨娘安好了便叫二人各回原位。
条件一提出,锦心便干脆地点头答应了,单看她这爽快劲儿,徐姨娘就知道里面有猫腻儿,仔细一想,笑了:“你这丫头啊,年纪小心眼可不小,就等着阿娘开口叫你留下是吗?”
锦心冲她讨好地一笑,“我这不是舍不得阿娘嘛。”
徐姨娘轻哼一声,“收拾漱月堂的时候怎么没看你舍不得我。”
又来了。
幸而锦心在哄自己阿娘这件事上已经十分熟练了,徐姨娘也不过是牢骚一句,这会她身上不好,不愿叫锦心在她屋里多待,娘俩有说了两句话,徐姨娘便催促着锦心出去收拾东西了。
第三十一回 “咱们姐儿是嫡出,四姑娘……
徐姨娘一贯身强体健, 这次不过偶感风寒,闫大夫给开了两剂疏风解寒的汤药饮下,不过三五日便好全了, 期间隔离得当,又有婄云配了驱病邪避寒气的香料药包, 锦心与文从林均幸免于难。
不过等徐姨娘病好也快到十月里了, 金陵的天儿多少也有些冷意, 前几日没精神, 徐姨娘今儿才打起精神来将针线上人送来的衣裳仔细瞧了,倒是都做的精细。
每人的款式、颜色、绣纹都是自己选的,衣服的面料俱是自家织局提供的,冬衣每身包括斗篷、比甲、袄裙,也有将比甲替换为褂衫的, 颜色搭配得宜, 由内到外, 多是以一色的鲜明浅淡搭配, 共有主色为蓝、绿、粉、黄四色的四身。
其余也有单拿料子给绣院做的两件,均已送到浆洗上过了一次水, 回来后熨烫整齐,徐姨娘细细看着,见锦心那几身衣裳被打理得细致妥帖, 既是欣慰安心又不免有些失落:“如今沁儿身边的人也都很得力了, 倒没什么叫阿娘操心的了。”
锦心眨眨眼,迅速把文从林推了出来,指着他脸上的点心残渣义正辞严地道:“林哥儿,你今晨不是已吃了两块桂花酥卷,缘何此时还在吃点心, 难道你今日还有份额吗?”
文从林被她唬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家阿娘瞪着眼看他,登时吓得一个激灵,尚且不忘囫囵两口将点心一吞,方才扑过去抱着徐姨娘的腿讨好求饶。
看着徐姨娘又在儿子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锦心功成身退,退到一边安静地喝着婄云特意煮的雪梨汤——自家弟弟,不用白不用。
而且这小子也很好哄,等外头来了人与徐姨娘说话的时候,锦心把文从林拉到外头,揉揉小脑瓜,把从屋里悄摸顺出来的乳酥递给他,并说了两句软乎话,便迅速把小娃娃哄得团团赚了。
文从林一面啃点心一面含含糊糊地道:“阿姐,下次哄阿娘,还用林哥儿!”他吞下点心,对着锦心竖起两根手指头,“只要两块糕!”
锦心险些笑出声来,好在面上还是端住了严肃的表情,先是呵斥文从林:“吃点心时不要张口言语,于礼仪上不雅叫人看了笑话是小节,真正要仔细的是呛到喉管,咳的肺子疼事小,丢了小命事大!”
在文从林悻悻点头之后,才开口讨价还价,文从林全程无力招架,最终还是定下了一块糕的保留价格。
文从林的乳娘在旁目瞪口呆地看着,等锦心又冷着脸叫她:“好好教教哥儿吃东西时不要言语,真出了什么事,父亲母亲与阿娘最先追责的是谁?”
自然是与文从林朝夕相处,也有照顾引导之责的乳母了。
一时文从林的乳母也是满面悻悻然,连连答应着,见锦心略有些倦色,便抱起文从林哄他到楼下玩去了。
待文从林离去,锦心倚着凭几歪在榻上,隔着月洞窗看他乳母抱着他下楼,叹一声:“林哥儿这个孩子外面也太好蒙骗了,大了进学里去,岂不是要受人欺负?”
“我的姑娘哟,咱们哥儿才多大呀,能把话说顺溜就不错了,还会讨价还价,已经是很聪明的了。”绣巧劝道:“我那弟弟,四岁上了,说话也不过将将及得上林哥儿罢了。”
锦心掐指一算,“林哥儿不也三岁了,过了年就四岁了。”
绣巧无奈道:“我那弟弟二月里生的,咱们林哥儿是十月里生的,能一样吗?”
文从林生日小,按时人的算法,婴儿娘胎里落了地算是一岁,过了出生的第一个年算是两岁,以此类推,文从林如今在这世上尚未过满二十四个月即两个整年,却马上就要成为四岁的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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