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府里五位姑娘每一位都有一个名字末尾是“巧”的大丫头,蕙心身边是云巧、澜心身边是月巧、未心身边是酥巧、锦心身边是绣巧,最小的华心身边周姨娘给取了冬巧。
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再往下,蕙心身边的小丫头是从“阿”,澜心懒得想,随着蕙心取的,未心身边统一是“娘”字,譬如丽娘、红娘,这也是当下常见的。
锦心当时因为吃着桔子给小丫头取名,先是不假思索地取了个小桔子,后头就连着又取了一个“小”字的名,麦穗的名字是爹妈给的,锦心听了莫名地喜欢,就没改,于是又有了一个麦冬。
后来麦冬走了,如今又添上了麦苗、麦芽和麦秋。
徐姨娘在锦心说话的时候一直静静坐着喝茶未曾开口,见锦心小小人儿端方落座,还真有几分威严眼中不由带着笑,这会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口打趣道:“你这屋里如今可是真热闹了,一面到头,从麦苗麦芽到麦秋麦穗儿,一听就叫人觉着务实喜兴。”
锦心随口嘟囔道:“民以食为天,再没有比这更实惠也更紧要的了。”
农耕乃国民之本也。
不过这也只是锦心随口一说,这些事情如今离她都有些远了,这院子看着不算很大,但占地却不小,秦嬷嬷按照锦心的吩咐,她要的那些植株布置好之后,竟还有许多空地。
锦心忽然又想起夏日里弄来的朱薯,心中隐有了些注意,她隐隐记得朱薯最佳种植时间是在春末夏初,种植好了产量极丰,还有……还有一个什么来着?
锦心捏了捏眉心,见她有些疲惫的样子,骆嬷嬷便摆摆手,叫人退下了,徐姨娘交代锦心好生休息,便也依依不舍地离开。
各屋送来的礼物都堆在西屋里,这会本应整理起来了,但绣巧婄云放心不下,骆嬷嬷去教导院内丫头婆子规矩,锦心睁开眼看了看婄云,道:“你也去,有些规矩是该从刚一开始就立起来的。”
婄云点点头,沉稳地应声,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您这会可是头疼吗?”
“有些闷闷的,许是一上午折腾得累了。”锦心道:“叫绣巧陪着我就是了,有些规矩骆嬷嬷不知道,卢妈妈也不是能在丫头婆子里立起规矩的人,还是要你去。”
婄云抿唇,先探了探锦心的脉,确认无碍后方出去了,锦心听到她与卢妈妈说要升起炉子煎一剂宁神汤来,便无声地笑了笑。
等回过头来,锦心又见绣巧紧张兮兮地守在一边,便无奈地笑道:“你也不必专门守着,咱们到西屋去,你收拾东西,陪着我说说话,醒醒精神吧。”
绣巧连忙点头,扶着锦心起身往西屋里去,庭院里有人悄悄往屋子里看,见绣巧扶着锦心慢吞吞地起身,锦心似有些疲累虚弱的模样,不免交头接耳起来。
人心浮动。
锦心收回自己的目光,往西屋炕上落座——主少奴长,主弱奴强。
要把她们把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靠徐姨娘、文夫人,叫她们只效忠于自己而不是向自己行礼时还同时在拜另外一位。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契机。
这些御下之道仿佛是生而俱来的,锦心从小便知道要如何掌控身边的人心,如何将不安分之人拿捏得安分,懒怠不想费心的时候又要怎么不伤体面地把人弄走。
这几年里她将绣巧、小婵、麦穗、小桔子几人的心牢牢拢在自己身边,把握在自己手里,叫卢妈妈疼爱中不知不觉带上了尊敬,如今不过是多了几个人罢了,称不上什么难事。
锦心略歇了歇,蕙心、澜心与未心便相携而来,俱都带了礼物。
蕙心带了一套她亲手缝制刺绣的床帐、澜心是一只亲手缝制的荷包,里头还装着新求来的平安符、未心送给锦心一本亲手绘制的画册,锦心悄悄瞅了两眼,内容十分新奇有趣。
她也不推拒,笑眯眯地收了礼,澜心捏捏她的小脸:“你可真是赶得巧,生日加上迁居,连着收了两日的礼物,高兴吗?”
“自然高兴,收礼哪有人不高兴的。”锦心嘿嘿一笑,叫人将厨房早送来的茶点果子摆上,姐妹四个就在暖炕上热乎乎地坐着,喝茶吃点心。
三人在漱月堂待了半日,冬日里请安由每日晨昏两次改为辰时一次,晚上不必到正院去,姊妹四人一起用了晚饭,方才散了。
婄云已将立出的规矩一条条告诉与院内众人,如各等级婢仆衣裳颜色要求、粗使无召不可擅入寝间等等,桩件繁琐但并不严苛,在锦心耳中听着不过寻常,只是看着婄云端然立在阶上训话的模样,她恍惚感到有几分熟悉,又不知这几分熟悉从何而来。
晚晌间在镜台前梳头,绣巧一面轻手轻脚地动作着,一面笑道:“今儿个大爷送了一盆君子兰并些新鲜玩意来,奴婢还以为大爷又要送玉给您了呢,没想今儿个竟是送了个新鲜的来。来的人说大爷说了,那君子兰四季不枯,叶子绿油油的有生机,开花的时一簇簇的橘红煊赫热闹,姐儿见了心情一定好。”
玉……玉米!
锦心猛地想起下午时吃吃想不起来的那个东西,但却只记起一个名字和知道它应是一种可以饱腹且产量很高的作物,旁的却想不起,一但深思,就好像记忆的最深处蒙着一层纱,模模糊糊的,若非要深想,便会晕眩头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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