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定颐堂去的路上几人说起未心胭脂铺子的事,未心道:“还得多谢几位慷慨解囊,我前儿算一笔账,钱款已是足够的了,成本又先降下来了,便是开张后再有什么风波也不怕。外头自有我乳母、舅舅操心,前儿个我也去看了店面,画图纸、请梓人,约莫一二旬便可装修完整。工坊的地方也瞧了两处,等哪日我求了太太出府去看一圈,便可以定下了。如今愁的,还是要给铺子取的名。难不成等铺子修好了,我再去定匾额吗?”
几人一时都难住了,如“艳巧阁”“馥香斋”一类的名字想了许多,锦心忽然冒出一句:“叫摘天巧吧,铺子里主打的一样香浸胭脂不是叫‘天宫巧①’吗?”
未心琢磨一下这名字,皱眉嫌弃道:“倒是取巧了,一念起来,未给人以娇浓聚、花露艳之感,倒像是卖首饰的铺子。”
锦心轻轻哼了一声,微扬下巴——当年多少人捧着金银来求我取名我还不给取呢。
但最后未心还是认下了这个名字,其实是她琢磨一下就觉着这名字颇为大气,倒也过得去,但她嘴上是绝不能认的,只道:“就看在你出的那二十金的份上吧。”
锦心高傲地一甩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文夫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便前段时间操劳得她晨起便觉腰肢酸软身上不大有力气,这会要见新妇却还是精神奕奕的,上着雪灰绫袄,外罩着真紫四季平安缂丝褂,下搭雪灰如意万福锁边绫裙,头上戴着银丝攒宝牡丹珠髻,斜插双鸾点翠步摇,为衬好面色,额前又用牡丹花钿点缀,真是雍容华美,彩绣辉煌。
她难得打扮如此明艳,又施脂粉,众人见了都不由眼前一亮,澜心凑过去道:“母亲今日打扮得真是明丽辉煌,生生把我们几个小的都比下去了。”
“可不是么。”文姝晴今日打扮亦十分用心,但头间只用了凤钿而非宝髻,是有谦让之意,此时亦是打趣道:“我虚比嫂子年轻几岁,今日瞧来,倒像是嫂子比我还要年轻呢。”
文夫人被哄得眉眼带笑,文姝晴见碧荷与秦嬷嬷都捧着沉甸甸的盒子,便笑道:“可见是有了儿媳妇了,怕是把十几年前的箱子都翻出来了吧?”
几人说说笑笑地,几位姨娘陆续来到,均恭立于一旁,文老爷来到之后众人请了安,文夫人吩咐道:“还不给姨娘们看座?”
“是。”小丫头应了声是,引着众人在西侧的椅子上落座,锦心几人也在另一侧按年序坐下,文姝晴坐在几人上首,赵婉坐在她身边,另有一个小墩子。
文从林坐在椅子上也不安稳,小屁股扭来扭曲的,锦心正挨着他,眼角斜他一眼,将茶碗一合撂在几上,屈指在几上敲了敲,文从林还不消停,她又并起四指轻轻一拍案几,文从林由此联想到一件不太美妙的事情,顿时安静了,消消停停地坐在椅子上,若忽略了那一双忽闪忽闪的那眼睛,倒真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文老爷看了想笑,冲他招手道:“林哥儿到爹爹身边来。难得你还有个怕的人。”他伸手把儿子捞到自己腿上,问:“吃过早饭了吗?”
文从林也不是换个地方就活泼了,还在锦心的视线范围内,他乖巧得紧,老老实实地坐在文老爷腿上,摇了摇头,脆生生道:“妈妈给了两块糕,喝了半碗牛乳。”
“再吃块糕,等会你兄嫂过来了便可以开饭了。”文老爷从一旁几上拿下一块雪花蒸糕与他,他低头小松鼠一样吃着糕点,咬了两口又抬起头,热情地招呼道:“父亲母亲吃,阿娘吃,姐姐吃,姑妈也吃!”
“好,我们也吃。”文老爷笑吟吟地点头,爱怜地轻抚他圆溜溜的小脑袋,又叫把几上的一碟果馅酥饼端去给姑娘们,文夫人命人每人上一盏杏仁酪,文姝晴笑吟吟道:“小夫妻新婚,媳妇来咱们家头一天,见公公婆婆必要谨慎,描眉画鬓要处处细致,也不能坐轿辇来显得不恭敬,步步走来,耽搁的时间岂不多了?也是咱们来得早了,这会子辰时还没到呢吧?”
“回姑太太,卯正二刻了。”屋内人忙去看西屋里的西洋钟表,文姝晴便道:“瞧瞧,果然,是咱们来得太早了!哎呀,这酥饼好香,馅料倒清清甜甜,不像是酥果馅那般甜得腻人。”
文夫人闻言也尝了一口,点头赞许道:“果然是不错的。”
碧荷笑道:“这正是大姑娘前儿叫人送来的方子,说是四姑娘院里的,吃着觉着很好,想您近来不大有口味进膳,才将这方子要了来。”
文夫人听了便笑,另外几人也想起其中的缘由,周姨娘道:“内廷里出来的人掌勺,四姑娘院里吃食的口味怎会差了。”
锦心淡然笑着未语,有些冷淡懒散的神情叫周姨娘直觉自己碰了个软钉子,还是徐姨娘笑吟吟道:“这丫头可是得了好了,这些日子也不挑食了,院里做的都是她喜欢的,瞧着脸颊也有点肉了。”
梅姨娘笑吟吟道:“可不是么,要我说啊,漱月堂这灶眼立得好,可是给姑娘们添了个开小灶的地方。这一个多月,我瞧着,可不只是未心这孩子脸上有肉了,未心犹甚!可见是寻到开小灶的好处了。”
几人说着话,外头人禀大爷和大奶奶到了的时候屋里的西洋钟表正响了八声,云幼卿面带些急意与歉疚,入内来先向文老爷文夫人行了一礼,“媳妇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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