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勤嘴里说着:“穿着这样的衣裳,也没有半点端雅样子。”一面向她招手,叫她过来,“这头发搭这衣裙不好看,你过来,阿娘给你挽个发鬏。惢娘,去取我屋里妆台的红漆妆盒来吧。”
寄月笑眯眯地搬了小杌子来要在坐在炕上的她身前坐下,被她拍了一下,“也不怕裙子皱了,搬一把椅子来。你坐在当地,我在炕上给你盘头。”
寄月头上现只结着个辫子,因她头发颇为浓密,辫子握在手里粗粗一束,沉甸甸的。
白勤一点点解开,用梳子沾了水一点点给她梳开梳顺,锦心与惢娘就安静坐在一边,惢娘是闲不住的人,不忘端来点心果子塞给锦心,不忘又从前头厨房拎了一壶寒瓜汁子来。
锦心倒了两杯,与惢娘安静碰杯,俩人目光相对,小小的人儿杏核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安静温和的叫人一见便心中平和,又会有一种莫名的敬重。
对上这样的目光,苏惢娘一下忘了锦心的年龄,笑眯眯地与她碰杯,姿态自然,却又带着几分连她都没注意到的尊敬。
锦心与她低声说着话,多是苏惢娘说,从衣裙上的刺绣说到她娘家院里的葡萄藤与石榴树,树下还栽了许多草莓,夏秋两季往那中间一坐,心里眼里都甜滋滋的,看着也欢快。
锦心听了颇为羡慕,道:“我也想搭个架子种些葡萄藤,可惜如今院子里地方不够大,没有空闲的了。”
苏惢娘颇为仗义地道:“等下次回家,约莫葡萄也要成熟了,我摘两筐新鲜的回来给你,你吃着若好,我再弄些藤苗给你。其实也未必要搭那种带棚顶的架子,就在墙角立个架子,葡萄藤也能顺着往上爬,只是没有那样好看罢了。但秋日里绿油油的叶子里点缀着一串串紫亮亮的葡萄,即便只有一架子也好看极了。且占地也不大,就是挨着墙立个架子罢了。”
“我怎么没想起这个!”锦心兴奋起来,道:“这个容易,正好前院东墙正空着,那头原本有棵枇杷树,因不结果子被砍了,空了一年多,我也没想出种什么好,又不愿讲究。怎么先前就没想出这个法子呢。”
苏惢娘笑道:“许是从前见过的葡萄架都是要带着棚顶的吧。”
锦心在心中愉快地给董婆子安排好工作,二人说话间,白勤也为寄月梳起一个轻巧简单的发鬏,又从花盆里剪下两朵茉莉替她簪在鬓边作为装饰。
如此妆罢,细细看了半晌,白勤摇头道:“罢了,这头发想来你是没耐心伺候的,这衣裳你出去时候穿也会碍手碍脚的,我回头还是给你裁两身胡服男装吧,骑马练刀都便宜。”
寄月听了欢喜极了,在她身边不知怎么亲香好了。
锦心和苏惢娘都觉着自己在这屋里待着实在是太不合适了,对视一眼,默默地起身溜了。
走到门外,苏惢娘才道一声:“娘、月儿,我带沁妹妹去看看咱们屋后的花。”
白勤应了一声,听她声音有些复杂,想来母女俩等会的交谈不会很省眼泪。
锦心无奈地摇摇头,又有些替寄月高兴,对苏惢娘道:“我去找我阿娘,嫂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苏惢娘忙道:“哪有叫你自己去的道理,我陪你过去吧,这天儿也热,也不知奶奶与姑姑说完话没有,若说完了,厨房里正好做的凉糕,这会吃正好。”
锦心转头往厢房看了一眼,没等她张口唤,厢房的门一开,就从里头走出一个着青衣、面目沉静的少年人。
锦心指着她笑道:“有婄云陪我,嫂嫂不必怕了,且去忙自己的事去吧。”
方才谈话的空档间,她见苏惢娘频频向医馆的方向张望,八成是想徐白艿了,或者有什么想与他说。
苏惢娘还欲说什么,婄云已脚步沉稳又迅速地走到这边,与锦心配合着笑语两句,把苏惢娘迷迷糊糊地就忽悠走了。
被忽悠走了 ,走的时候心里还挺高兴?
看着苏惢娘离去,婄云才为锦心理了理衣裳,轻声问:“您有什么吩咐?”
“咱们瞧瞧地,去正屋瞧瞧。”锦心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轻声嘱咐道:“你的功夫好,可一定要注意着,若是我的脚步重了,你把我捞起来便是了。”
婄云应了声,扶着锦心,二人脚步轻轻,做贼似的往正屋那边走,表面上还端得是一派端方得体,任谁看了都想不到这二人是为了偷看人家谈话去的。
正屋里西屋的纸窗看东西不大清晰,只能隐约看到屋里的人影,锦心踮着脚往里看了一眼,徐姨娘似乎被徐姥姥搂在怀里,头枕在徐姥姥膝上,又像是二人就着这个姿势紧紧抱在一起了。
锦心耳朵是绝对够灵的,隐约能够听到里屋二人低低的交谈声与抽泣声,但气氛大概还不错,就放下心来。
她到底是要脸的人,听到里屋二人沟通得不错,就没多停留,眼睛看看四周,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袖子,与婄云背着手悠悠走了。
那边厢房里,绣巧正与周嬷嬷说着话,方才婄云走了出去,她就在窗边看着,等婄云走到锦心身边,低语两句后向她打了个“无事”的手势,她才从窗边走回来,与周嬷嬷在里屋坐。
“阿娘,我知道你对婄云如今比我更得脸心有不满,可你也看到了,她就是比我沉稳、比我细致,处事比我更好,待姑娘更是上心得叫我自愧不如,而且我总觉着,虽然是我打小跟在姑娘身边,可要论对姑娘的了解,我却不如婄云。”绣巧指了指窗边:“打从姑娘从正屋里出来,她就一直注意着,姑娘从那屋一走出来,她就知道有事,知道过去听候吩咐,单这一点,我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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