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还有兴致去了两次,后来干脆直接推掉不去了,想来也是觉着无趣。
与其用那个时间去参加宴会交际,享受别人的讨好拥捧,不如趁早将生意上的事处理完,好用余下的时间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从前每日都是闲工夫,可以慢吞吞安排日子的时候还不觉得,等手上真有了事,忙起来恨不得成日不闭眼,才只能能悠悠闲闲地过日子有多难得。
摘天巧是新店铺,如今办起来还不到半年,虽然已经在金陵乃至整个江南立足,但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面临的处境也随时有可能从云端跌落到地底。
她不得不一步步慎重地走下去,偶尔还会向文老爷寻求教导意见。
而每每她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就格外羡慕她那每天清闲自在的四妹妹。听说前儿个又是睡到辰时起,起身来点起一炉香,悠悠闲闲地描了两笔工笔,再慢吞吞地整理整理做插花之用的鲜花枝叶,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如此悠闲惬意,舒适得叫人眼红。
姊妹俩说的话自然不会叫旁人知道,未心对锦心的悠闲生活有多羡慕这个大家倒是知道一些。
家宴上,蕙心一边挽袖将取了银刀来分月饼,一边笑着说起此事,文夫人含笑摇头感慨道:“沁姐儿啊,生来就是享福的命。上头有长辈顶着,身边人都伺候得尽心又周全,如今又有了她三姐给她赚钱,可真是再没有比她舒心的了。”
如今文府的姑娘们,除了小小尚不知事的华心,年纪较长的几个,蕙心澜心未心如今都是课程满满。
蕙心算是唯一能够轻松些的了,她最大的课程是学习如何管理偌大的府邸同时协调家庭,至于人际打点上,她自幼长在金陵,金陵身为本朝龙兴之地,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江南的中心,她自幼便对各大族门阀都颇为熟谙,这一点不用再多学习。
而澜心则不然,她是要远嫁京都的,对方是尚书府门第,一嫁入京中就势必会搅进最为中心的那个圈子,哪怕只是中心圈子的外层,也轻易疏忽不得。
如今她正被逼着背诵学习京中豪门勋贵等等家族的谱系渊源,大到哪家因何起势、家门经历过什么大风雨,小到家中的人口关系掌家何人,近到二三年内一切婚丧嫁娶事,远到当年先帝在位期间皇子夺嫡时站的是哪一家,都要记得一清二楚。
不是文夫人对女儿要求过于严苛,而是澜心的出身在这一门婚事中是天然的劣势,她加入京中之后也极有可能被人当做是打向赵家最好用的刀,她知道得越多,越不容易出差错。
至于未心,她在文老爷文夫人两边都有课程且内容更为冗杂。她未来是要做一个曾与文家并驾齐驱几十年的大家族的当家主母甚至是当家人的,她有她的野望,能力也应当跟得上她的野望。
也因此,未心从未叫苦,也从未升起停下的心。
上天生她文未心,赐她满腔鸿鹄志,她此生,绝不甘于平凡微贱。
年长些的姊妹四个,这三个每日都忙得很,唯有锦心一人,清清闲闲,只需学些琴棋书画,课程轻松,更多是用来给她怡情养性陶冶情操的。
对锦心这种神仙日子,便是甘愿忙碌的未心那也是满心羡慕的,故而此时听文夫人这么一说,未心忙道:“母亲这话可真是偏心,沁娘是好命的,活该我就是给她赚钱的劳碌命?好不公平!”
“忙碌命那是你自己找的,怨谁?”蕙心已将分成小块的月饼一块块放入碟子中,先端起两碟奉与父母,而后婢子才一一分与席上其余众人。
她分出闲神来,带着笑的眸子看向未心,一面净手拂袖,一面笑着打趣一句。
未心有些幽怨地看着她,“大姐姐如今也开始不饶人了,一看就是被二姐和小四带坏了。”
澜心本来未曾发言,而是颇为认真在那拆螃蟹,闻言就不服气,将一双桃花眼儿瞪得圆圆的:“又关起我什么事了?大姐姐说的分明是大实话——”
“好了好了,吃月饼吧。”锦心叹了口气,落在大人们眼里就是小大人儿似的,蕙心无奈笑道:“瞧瞧,把阿沁都逼得这样了,咱们可快歇战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澜心将盛放着剔出来的蟹黄和蟹腿肉的小碟儿推过去,闻言与未心目光交汇,均是轻哼一声。
她们两个年龄最相近,平日里拌拌嘴打打闹闹都是有的,无论文夫人还是梅姨娘都没当回事,看她们这样还很“不亲娘”地笑出声来,却忽听周姨娘道:“三姑娘素来友爱姊妹,想来为了妹妹,忙碌些也是愿意的。”
这话说的。
未心手上端茶碗的动作顿都没顿,抬起眼来笑着看向周姨娘,眼里面上都是满满的笑意,但开口的话却直接把周姨娘给堵住了,叫她原本想的那些话半点都没说出来。
“姨娘您这话说的,这世上有谁是为了旁人忙碌的,不都是为了自己所思所求所愿在努力吗?要说我有为了姊妹们的,那也是为了不辜负她们的信任,叫她们投进来的银子打了水漂。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银啊,两年的月钱都搭在里头了,若是陪了,她们几个不心疼,我都替她们心疼。何况——”
未心话音一顿,带着笑转头看向澜心,冲她轻轻一眨眼,然后指着她对众人道:“大姐和小四也就罢了,大姐性子好,小四好忽悠,咱们这位二小姐,我若是把她投进来的、辛辛苦苦攒的私房钱赔了,她还不生生我给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