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席间众人便纷纷笑了,澜心佯作怒意,指着她道:“不用你赔了我的钱,我现在就能撕了你!”
说着做出要扑上去的样子,锦心与蕙心配合地一个搂住未心一个拉住澜心两边劝架。
“好了。”还是文老爷沉声开口,“你们几个,消停些。还有外客在呢,像什么样子。”
外客说的是谢陵。
如今文老爷与谢重华的合作融洽,谢重华那边的计划正在一步步推进落实,时下天工金号掌权的那位谢晓谢当家的已经在族老间失了大半支持,而谢重华手中握住了赵家一半的生丝进出,彻底站稳了脚跟,或者也可以说是彻底掌握了一部分能用的势力。
现下两边斗法战得热闹,谢陵被谢重华托付到了文府上,借口向文从翰学习,其实正是向外宣扬谢重华与文家联盟。
而且既然外头战况紧张,谢陵在哪里都不安全,谢重华如今还在赵家大宅住,赵家人口复杂子孙旺盛,她与她丈夫虽是下一代当家的人,可也只占着一个大院子,她把弟弟接过去住也多有不便。
故而文家就成了最安全也是最方便的地方,即便现下是中秋团圆节,因谢重华分神无暇,就还是把谢陵放在了文家,只是今年送来的节礼格外的丰厚,其中送与未心的绫罗首饰更是攒了一箱子,可见是铆足了劲给弟弟长脸呢。
谢陵在这段日子在文家住,未心在文夫人的暗示下,其实也在慢慢与他培养感情,掌管府内上下的文夫人自然为她暗暗放水。
不过在培养感情这件事上,她并不是更为主动的那一个,谢陵对她好像有满腔的热情,往往根本不用她招手就巴巴扑过来了,画出一幅好画——送!看到一本好书——送!买到一支好珠花——送!
而且他做这些好像并不是想要如两边长辈期望的那般“培养未来的夫妻感情”,而只是单单地,出自本心地在讨未心开心、喜欢。
这就很难得了,锦心冷眼看着,终于在心里高傲地承认了这个三姐夫,虽然这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三姐夫,她承不承认也没啥用了。
谢陵在文家享受到的是世交之子、未来姑爷的礼遇,在文夫人看来,既然婚事都定下来了,那也没必要端什么矜持架子,反而容易把人推得生出别心来,更添麻烦。故而她将谢陵便如当日还在金陵的赵斐、赵斌一般的待,客气中也有长辈的关爱,叫谢陵感动得心肝乱颤,再一想自己即将拥有珍贵的名分,他就更为激动了。
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对“名分”二字的执着究竟从何而来。
但一想到要拥有名分了,他就激动、兴奋且开心。
这会听了文老爷这样说,满心里想的都是名分的谢陵哪里还坐得住,连忙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伯伯不必拿我当外人。”
文老爷捏着筷子的手一顿,看着那小子满脸笑容的样子,心里颇为微妙。
久经商场的文老爷这会只想问问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文夫人笑吟吟地开口道:“你这孩子,就是不外道,伯母喜欢。在这边住着,只管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拿自己当外人。来来,野鸡锅子来了,快端上来,这汤底一早就吊上了,我们家膳房的厨子吊高汤可有一手,醇厚香浓而不腻,陵小子你可定要尝尝。”
谢陵连忙应声,他到底还嫩着呢,被文夫人这一通乱拳打下来,也辨不清什么外不外人的了,见婆子端着那珐琅彩的铜锅上来,下意识就偏身让了一下。
也不知那边摇篮里只能啃自己手指头的几个小可怜是不是能闻到这边的菜馔香味儿,热腾腾的野鸡锅子一掀开,那边哭声瞬间炸锅了。
锦心坐得离他们最近,瞬息之间只觉背后响起震天哭声,三个娃娃都不说你方唱罢我登场了,最大的那个先扯嗓子开嚎,紧接着两个小的奋勇而上开嗓助阵,如此阵仗,岂是一个热闹了得啊!
锦心表情一时十分微妙,略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
乳母连忙将孩子们抱起来轻哄,文老爷道:“孩子们怕是不习惯这边,天儿也黑了,不如叫各自的乳母抱他们回去吧。”
文从林人小却机灵,看出姐姐有些不耐小不点的哭声,作为从小就知道在姐姐面前不能乱哭的人,忙道:“可不是嘛,他们才多大啊,在这躺着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闻着咱们吃的东西的味儿,实在是太受罪了。”
看他小小娃娃摇头晃脑地说着,大人们都深觉有趣。做主把孩子们都带来了的文夫人深感自己失策,一面吩咐乳母将几个小娃娃抱了下去,一面好笑地对文从林道:“到底咱们林哥儿更知道、体贴弟妹们啊。”
文从林一笑,露出八颗小牙,心里想着自己也可以算得上是三个小娃娃的救命恩人了。
正得意着,又见锦心那边眉目淡淡地看他一眼,就那一眼,叫他小身躯一抖,霎时间什么英雄也不想当了,讨好地冲着锦心笑了笑。
知弟莫若姐,何况还是锦心与文从林这种特殊情况,锦心敢指天发誓,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文从林,更清楚文从林心里都想着些什么。
比如当下,她觉着文从林想的事情,应该就不是她想知道的。
所以她看向文从林,冲她笑了一下,自认笑得颇为温和,不想文从林竟然一下把自己缩成了鹌鹑,真是叫人无法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