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支着下巴歪头轻嗅茶香,未心也放松下来,扒拉来个凭几靠着歪着,长舒一口气:“还是你这叫人舒坦,心里身上都舒坦。这几日我看要开到扬州那里分店的选址,看来看去,总觉着纸上谈兵没意思,还是想往扬州去一趟瞧瞧。
才与爹爹说,爹爹说过几日要去苏州看新花色的布料,能捎带上我一起,叫我做好准备,过去了又有许多事,还都说不定呢。”
这些话她也就是随口与锦心说说,没想从她这里讨到主意,只是寻个疏散出来的地方。
她年岁到底还不大呢,虽然在做生意上颇有天分,偶尔也会感到支撑不住。
这时候说出来好歹能松快些。
但与谁说自然也有讲究,偌大的一家子,能叫她这样坦坦荡荡慢悠悠闲话似的把这些烦心事说出来的,也就是锦心了。
锦心抬手将罩在桂花上的盖碗取下,盖碗内壁已附了许多桂香浓郁的凝露,她一面缓缓将沏好的白牡丹注如入碗中,一面轻声道:“那岂不是现在就要开始收拾东西了?”
未心点点头,锦心将茶碗的盖子盖上,轻摇着茶碗使附在碗壁上的桂花混入茶水中,一举一动从容悠然,都透着说不出的好看,仿佛古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
未心便把那些乱事都抛诸脑后了,专注地望着锦心捏着盖碗,将沏好的熟水斟入甜白釉的小茶盏里,茶盏壁上绘着一簇鲜黄的桂花,黄白相应,捏在指头上显得分外好看。
锦心轻轻端起一盏熟水递与未心,笑着让道:“请吧,三姐姐。”
“我就不客气了。”未心轻啜一口,只觉桂香浓郁茶香雅淡,入口来一路滑落到胃中,香气充盈于口中,叫人心都静了下来,透着闲适安然。
她饮了一盏,感慨道:“按说,咱们家还是大姐姐更风雅些,你打小就懒懒散散的,好似什么都不想做,但如今看来,还是你这日子更有古人雅韵,却不拘泥风雅,更加安闲舒心。”
锦心慢慢啜着满是木樨香的茶水,眉宇平静,闻声抬眼看她,有些狡黠得意的样子,“三姐姐可算看出来了,我才是咱们家最风雅的人。”
未心轻嗤一声,好笑地摇摇头,不说这话了。
锦心便笑着,静静饮茶不语。
这一盏木樨熟水,喝的是清静悠闲,可不是所谓风雅。
下晌里徐姨娘赶来得早些,娘仨也许久未曾单独一处用晚膳了,安坐在西屋里慢悠悠地吃了晚饭,饭后又饮了消食茶,等天都有些黑了,实在是拖不得的时候,徐姨娘才站起身来。
她对锦心道:“这几日天凉,你不要胡闹,早晚都多穿些衣裳。”又嘱咐婄云与绣巧:“好生照顾姑娘,她若是胡闹不听话只管去找我。”
二人连忙应声,文从林知道要走了,有些不舍却也乖巧地与姐姐道了别,徐姨娘牵上文从林的手,二人刚刚要走,锦心忽然道:“卢妈妈,天晚了,你也要出府去了,便送送阿娘吧。这几日早起天冷,你不必那么早来,在家吃过早饭在过来也好。”
卢妈妈应了是,笑着向徐姨娘道:“那这就是奉姑娘的命,我来送您一段。”
徐姨娘道:“有什么好送的,又不是什么客人……也罢了,咱们俩也许久没说说话了,就一起走一走吧。”
她见锦心笑着望着她,卢妈妈也似有话说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才中途转口点了点头。
卢妈妈与徐姨娘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是自那日之后,徐姨娘忽然将身边的小蓝派到文从林那边照顾着,文从林身边原有的两个乳母自然被分去了些权。
文从林身边与锦心原不一样,没有徐姨娘身边出去的丫头,伺候的也多是乳母、保姆,今下多了一个小蓝,她自幼在徐姨娘身边伺候,算是徐姨娘的心腹,文从林那边的局势瞬间大不一样了。
何况如今在乐顺斋,那还是徐姨娘的主场,小蓝天然便有助力,那两个乳母平添许多压力,办差行事照顾文从林不免都又上心十二分,处处彰显自己做乳母的对文从林的疼爱与用心。
这边正中徐姨娘与锦心下怀了。
若是没个人能叫她们有些压力,她们还真以为文从林身边离了她们就不行了呢。
锦心得了葡萄藤又在院子里挨着墙搭好架子种下时,未心收拾了行囊,跟随着文老爷动身去了苏州。
文老爷离家是常有事,去年是因为出了蕙心之事才下半年都留在家中,今年前头没出去也是因为家里接连有事实在离不得身,不然他今年本该亲自走一趟西北的。
这下去苏州也是耽误不得了,事关今年进与宫中的新花色布料,还是要文老爷亲自掌眼。
文夫人替文老爷打点好了行囊,知道文老爷要带着未心过去,又忙交代府内多点出两队护卫,还叫了些婆子跟上,文老爷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只能无奈接受了扩大许多的繁冗队伍。
蕙心澜心对未心出门这件事都有些羡慕,与锦心说起时,锦心淡定地道:“我觉着在家待着就很好。”
去什么姑苏啊。
若是去游玩的也就罢了,未心还是去做事的,又是最麻烦不过的事,文老爷预计在那边待上五日左右,然后还要转道扬州、杭州二处,约莫在外一月有余,未心自然要跟着文老爷,留给她做事发挥的时间也就不多,她恐怕到了就忙得脚不沾地,半点享受美景风情的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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