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未心叫锦心从凭几上下来靠在软枕上睡,随手拍了拍她,无奈道:“我这辈子啊,就活该是给你们几个赚钱的忙碌命。咱们沁娘呢,就活该是一辈子顺风顺水花钱的命。”
锦心就在炕里头歪着,软毡里头暖烘烘的,她缩成一团,听着蕙心她们几个轻缓带笑的交谈声,便觉心中安稳,不自觉陷入眠中。
她睡着没一会,三人便注意到了,蕙心无奈地摇了摇头,比了手势,道:“咱们走吧,她这段日子闹风寒,也属实是许久没睡过好觉了。婄云——”
她一面起身披上斗篷,一面唤着婄云随她出了西屋,吩咐道:“天冷,她在炕上睡一身汗,仔细又受了凉,醒来后你要记着给她多添衣裳。炭火若是不足只管去取,或者从我那匀来一些,不要吝惜炭火,反而拖累了病情。”
“是这话。”澜心从屋里走出来,也道:“这天儿这么冷,你家姑娘还病着,更不能受寒。回头我叫人先送两篓银炭来,现下初入冬季,府内的炭火或有不足,每处份例有限,我们这些青壮的是不怕的,还是先紧着小四。”
未心道:“索性从外头悄悄买些进来,做得隐蔽些,不要传出风声去,省了好些麻烦……”
她们三个自顾商量了起来,婄云忙道:“炭火是足够的,如今外头天还不算很冷,屋子里若就点得很暖和了,等再冷些呢?何况屋内屋外一冷一热相差过甚,再相冲反而不好。再有我们姑娘这几日有些咳嗽,屋里炭火烟气重了不好。”
三人听了便有些懊恼,正言语间,里屋绣巧喊道:“婄云,姑娘睡得有些不安稳,你进来陪陪。”
说着,她也从里屋出来,恭谨地向三人欠了欠身,道:“外头天凉,我送姑娘们一段吧。”
“不必了,你且好生服侍着便是。”蕙心摇了摇头,等未心也披好斗篷,三人便并肩相携而去了。
金陵的天气就这样一日日地逐渐转冷,锦心断断续续地病了一旬有余,这日终于见好,来到定颐堂向文夫人请安,文夫人见了颇为欣喜,请安散了后留她在屋里说话。
文夫人屋里养着兴哥儿,自然处处暖烘烘的,锦心还微有些受不住烟气,文夫人见她还在咳嗽,便关怀道:“闫大夫不是说大好了吗?怎么还是这样咳嗽,这怎么行呢?不如再开个养身的方子吃着,这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年里总要好好地过吧?”
她见锦心闷闷不大乐意的样子,便无奈道:“身子总是要将养的,这你姑母也与我说了,想等婉儿及笄时,请你们几个姊妹都去,如今算来也不过是一年多,尚不到一年半的时候,你若不养好你的身子,这从南到北一路奔波,不说我们,你阿爹第一个不同意的。京都风光何等繁华,你就不想也看看热闹去?”
自打兴哥儿出生,文夫人说话愈发时时跟哄孩子似的,何况锦心的年纪在她眼里本也就是孩子,故而哄起来是十足十的耐心。
锦心不吃硬,却不能把软的当耳旁风,只能点头答应着,态度还不能太敷衍,心里也是万般的无奈了。
等从正院里出来,锦心身上就担上了一个月汤药的债,文夫人当场请闫大夫来把了脉,开了调理的方子,说先吃一个月缓缓,锦心当时只觉眼前一黑。
好容易才停了药啊,这就又被套上鞍了。
她吃药倒是不困难,有时候难受起来或是被梦境一刺激,吃起药来咬牙切齿的连蜜饯都不用含,但就是再不犯愁吃药的人,吃的时候长了,也总会升起偷懒厌烦的心的。
夜里掌灯后,锦心泡了脚,叫绣巧她们先去睡,屋里一时只有她与婄云二人,婄云将西屋里的灯熄了,抬来凭几叫锦心在卧榻上靠着,方神神秘秘地取出一封信来。
信件极厚,入手一捏就知道塞了不知多少页纸,锦心有些无奈地拆开看了,抖出信笺,却有一沓子银票落在褥子上,她皱着眉,有些嫌弃地两根指头拈起那个银票让它们离开自己的褥子,婄云忙双手接过。
锦心又有些好奇,一扬下巴:“点点看有多少。沙子买得比黄金都贵,这小子心黑啊。”
婄云抿嘴儿一笑,“这法子还是当年您想出来的呢。”
“我掏的是夏狄人和越王那群人的荷包,那是为了筹措军资,能一样吗?”锦心瞪着眼睛反驳,婄云听她这话,心里一喜——这记忆恢复得总算是有些明朗了。
心里一面想着,她口中也附和着锦心,连连道是,又吹捧锦心聪明绝顶,反叫锦心不好意思了起来。
“嗐,也不至于。”锦心嘴里与她贫道:“你再夸下去,我真信了,回头出去一显摆,岂不成了家门笑话?”
看出她心情愉悦,婄云心中也很欢喜,手上利落地点清了银票,与锦心道:“面额都不大,一百两的,方便取用,共是二十张。另外还有一把青衣巷那边的钥匙,奴婢哪日得空过去看看,应是贺主子送与您又不方便由我捎带的东西。”
锦心道:“也罢,收着吧。不着急,你哪日得空再去瞧便是了。”
即便掏出那些银票,这封信还是很厚,厚到锦心瞧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对贺时年是不是不够好。
比如她写给他的信,就从来没有这么厚过。
凝神来继续读信,信上满篇都是他在京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得了什么有趣儿想送给锦心的东西,问她近来身体如何,江南天气好不好,对她的身体是否有妨碍等等,厚厚的一大篇,字字透着关切,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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