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说的尽是琐碎之事,未心心中了然,只笑着点了点头,正应付着她,里屋传出蕙心的声音,也是有些沙哑:“怎么了?”
她应是听到话语声才醒来的,老妈妈听到她的声音便是一喜,忙走向西屋又被婢女拦住,只在落地罩前行礼道:“王爷一早就来府里接您,这会还在正院吃茶呢,姑娘不妨起了吧!”
未心低头一笑——她道何事呢,原是那位大姐夫早早来接媳妇了。
蕙心道:“我知道了。”
她有心在家中再留二三日,她心中存着不少话想与澜心说,这会听妈妈的回禀,便道:“你且先回去吧,我梳妆一番便来。”
老妈妈松了口气,弯腰道了个万福,便退下了。
等人走了,未心进屋里少不得打趣蕙心两句,蕙心白了她一眼,叫云巧:“把我昨儿带来的替换衣裳取来,我今儿不走,你们几个好生用了早膳等我,咱们午膳到园子里用去。这几日天气也暖和了,花也开了不少,总在屋里闷着有什么意思。”
未心笑着点了点头,又抱怨道:“沁娘那丫头可好,把咱们几个甩在这屋里,她到好好上榻安睡下了。”
蕙心无奈地轻笑着摇摇头,穿戴整齐走前来到东屋那边悄悄拉开帘子一看,锦心盖着一床云丝锦被端端正正地躺在榻上,睡起来也是微微蹙着眉,算不上安稳。
蕙心低低叹了一声,婄云站起身来看向她,她摆了摆手,无声地示意婄云不必多礼,然后转身去了。
这是姊妹几个难得的团聚时光了,等澜心走了,日后再要聚得整齐便很难得了,故而几人都很珍惜,这二三日里日日都黏在一起。蕙心语重心长地劝了二妹一番,也没落下未心,又得小心避着锦心怕惹她失落难过,等把澜心劝通了,夜里姊妹二人同榻而卧,躺下前还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年头,做个好姐姐真是难啊。
澜心出嫁那日倒是个极晴好的天儿,本来前日下了一整日的雨,文夫人还有些忧心怕踩着雨出门子,一来易脏了嫁衣、二来水路难行、三来宾客来的麻烦、四来又怕寓意不好。
因这事,她与文老爷急的一夜未曾安睡,不想五鼓天蒙蒙亮时,外头响了一夜的雨声竟然逐渐止住,文夫人急忙推开窗去看,却见天光明净、天空一片湛蓝,天边隐隐还挂着颜色朦胧绚烂的彩虹,干净美好得叫人心折。
“停了,雨停了,可算是停了……”文夫人长舒了口气,向文老爷欢喜地连声道。
文老爷也走到窗边来看,脸上透出笑颜来,连道了三声“好”,又道:“咱们澜娘这一嫁,必定顺顺利利的,日后一世美满、万事如意。”
文夫人用了很大的力气点了点头,又急忙吩咐道:“快,取衣裳来替我上妆,再过一时便要去替澜娘上妆了,梳头娘子可来了?”
小丫头碧红应了一声,“昨日便安置在外院了,太太放心吧。”
梳头的全福太太请的是族中一位长辈,文夫人又命人套马车去请,送亲的诸位太太也都要打发人上门去,再有前厅的种种布置、宴席上的菜色与伺候人等……这一日文府从天刚蒙蒙亮便开始忙碌,文夫人心提着,紧张得很,一刻也停不下来。
懿园中,锦心也是一夜未睡,雨声缭乱,她总是睡不安稳,往年雨季多有疾症也大半是因为这个,不过今儿个她虽然一夜未睡,精神头倒是很不错,听到外面雨声止住了,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看,精神奕奕的。
婄云将坎肩披到她身上,也向窗外看了看,笑了,“今日天光甚美,二姑娘披戴着这般天光出阁,日后定然和美顺遂。”
“本应如此。”锦心偏头道:“咱们也预备预备吧,再过一会儿,园子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如今园中各处已系上喜绸,婆子们早早起来烧备热水、撤去灯盏来往忙碌着,但各个脸上都带着喜气儿。
这注定文家分外忙碌的一天,但没人敢叫一句苦。在许多人心里,嫁到户部尚书家的二姑娘甚至比做了王妃的大姑娘还要风光——户部尚书啊,那可是天子宠臣、位在中枢,亲王风光是风光、尊贵是尊贵,可这论起实权来,与赵家如何能比?
这也正是金陵商门们心中的计较,因而澜心出阁,他们并不敢怠慢,便是姑苏、扬州等地闻讯得贴前来参宴的豪商门户亦不在少数,如今都在金陵城中安置下来,只等今日参宴,盼着能与赵家搭上些关系。
澜心的闺阁昨儿一夜灯火通明的,她也是天刚蒙蒙的时候便被身边的妈妈唤起,几番沐浴净身,最后一身半是药香半是花香,她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她身边的几个嬷嬷各个振振有词的,换一回水说一回好预兆,直把她都泡皱吧了,半点反抗的机会没给她。
锦心过去的时候她才被套上中衣在屋里落了座,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因为今日不行婚仪的缘故,嬷嬷们也没苛待她饮食,这会她面前桌上也摆着两样粥羹点心,只是量很少——虽然不拜天地,只行出门的礼,但好歹也要折腾一会,更衣便是一番折腾,少垫一垫便是。
一碗熬得浓浓的红豆粥佐两碟子宣软点心,锦心看着都觉着干得黏嗓子,早早来到的蕙心见了也有些不忍,温声劝着她多少用些。
见澜心吃得一脸悲壮,锦心忍不住轻笑,将带来的小食盒打开,里头热腾腾一碗茯苓酪,牛乳熬的茯苓霜熬到浓稠,铺上切得细细的蜜饯丝,暗红的蜜枣、艳红的枸杞子与浓亮鲜黄的蜜渍杏儿,三色交杂在一起,叫人只看一眼便口舌生津,再浇上一勺透亮的参蜜,甜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冲,诱人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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