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眯眼想了想,轻轻舒了口气,“也快。”
婄云笑道:“便是不快,贺主子也会想法子从大爷那边入手,将您这一行人绊在京城的。这一番不在……上过了明路,可不是白预备那么多了。”
她说着抬手向上轻轻一指,锦心点点头,她其实有些累了,不过精神头还好,倒比去年长进不少,倚着凭几盯着烛花出了会神,忽然笑了,“罢,就等他吧。等他那么多回了,不差这一回。”
婄云端上一碗温热的果子露,安静地陪伴她。
大军班师回朝的时间果然如锦心所预料的那般,被当今极力压在了皇后千秋节前到达。
贺时年与太子那日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入城的一条主街被塞得人满为患,还有官兵圈出一条道路来供大军通行。
当今先已在城外亲迎一番,敬酒筹军,此时御驾在前,太子骑马在后,贺时年在他斜后,论次序只略逊于那位圣上钦点为儿子压阵的两朝老将,骑在马上,气势内敛却分毫不弱于人,虽尚未弱冠,却真有些丰神俊朗的意味在其中。
锦心与文家众人一起,正坐在酒楼二楼临街的包厢里,文从翰到底是朝中新秀,打个招呼留下一间临街的宽敞包厢还是不难的,文家一众人除了文从翰这个要入朝的都聚在此处。
锦心今日难得流露出几分兴致,文老爷文夫人一众人都觉着她是头次见大军回朝,故而好奇,便在临窗安下一个位子叫锦心坐,只是安排两个妈妈注意护着她。
华心一贯黏着锦心,也要挨着她坐,大军将至时锦心推开窗半探头看着,正见贺时年打马而至,因有御驾在前,大军走得很慢,锦心并未如楼下或者左右女子那般扔什么东西下去,只是看着贺时年被珠花扇坠砸了一身,心里有些好笑。
冥冥之中似有察觉,贺时年忽然抬头看来,正与锦心四目相对,锦心形状姣好的杏眼儿清凌凌的,不似平日的平淡慵懒,含着几分极浅又极真切的笑意,贺时年先是下意识地要对她一笑,然后迅速反应归来,忙板住了,只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她,催马的动作一时有些迟滞。
“阿旭,怎么了?”太子谢翼带着几分疑惑地问他,贺时年似乎才反应过来,定了定神,冲扭头看他的太子一笑:“没什么,只是……算了。”
谢翼一皱眉,疑惑更浓,平日可少见贺时年这个迟疑不决的模样。
贺时年眼神示意前方:“快转过头去吧,夏狄大捷是大功,当街因仪态不端被御史参奏一本可不值当。”
谢翼忙转过身,却将贺时年的异样记在了心里。
这么多年了,他可没见过几次贺时年这个模样。
凡有一次,必是大事。
他皱了皱眉,心中有几分放心不下。
“四姐——”贺时年回过头去,华心才缓缓开口:“方才那人是在看你吗?”
锦心拧着眉,“我也不知道。”
“哪个?是在太子身后、穿银色铠甲那个吗?”云幼卿方才也在看,便笑了,“那是承恩公府的六公子,太子自幼伴读,与你们大哥是至交。他是个顶端正的君子人物了,倒不至于直愣愣地盯着女眷瞧,许是这边有什么东西叫他看住了吧。”
文夫人闻声笑道:“不必疑神疑鬼的,没准是他在附近看到熟面孔了呢?”
华心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去之后悄摸摸对锦心道:“阿姐,那人瞧你那眼神直勾勾的,一定不是偶然看的。”
锦心愣了一愣,一时也不知是该唾弃贺时年的演技还是该夸华心感觉敏锐,晚间与婄云随意一说,婄云笑道:“贺主子哪像您啊,演技那般精湛。”
这话,听不出是夸是损。
锦心从面镜中斜睨她一眼,轻轻“哼” 了一声,却也有几分笑意。
饮过庆功宴后,谢翼留贺时年留宿宫中,东宫一直有贺时年的屋子在,二人抵足而眠也是常有的事,谢翼不顾贺时年隐隐的嫌弃,在自己殿中梳洗过后便来到贺时年屋里死活不走了。
贺时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宴上免不得略饮了两杯,此时脸颊上有些红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道:“才班师回朝,你不去陪皇后娘娘说说话?”
“天儿晚了,有宫禁,何况父皇也过去了,我在那边不方便。再说母后也希望咱们两个能说说话。”谢翼在贺时年身边强挤了个地方,非常不客气霸占了大半张床榻,手枕在脑后,军营里混了几个月,规矩礼数中养出来的贵胄公子身上似乎也带上了些随意恣肆与潇洒匪气。
他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贺时年,“说说,今儿是怎么了,从街上过来我看你就不对劲,宴上也一直魂不守舍的,不对劲就是从你在街上出神开始的,早上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了?哎哟……你这被窝里咋还安个手炉,啥年月了,而且你要暖床不用汤婆子用手炉,你也不怕……诶,这不是你那宝贝吗?怎么不捧在手上撂被窝里了?”
嘴真碎啊。
贺时年心里感慨,暗道回头给告诉他在外千万不要对大臣们如此,不然威严雍容的姿态绝对端不住了。
虽如此腹诽着,贺时年却还眼疾手快地将手炉抢了回来,揣在怀里,“我又没用它暖着。”
“诶,这不是你那个宝贝荷包吗?”谢翼伸长脖子往贺时年怀里看,果然看清了那个天蓝云纹苏缎底绣山茶团花的荷包,谢翼道:“这么多年了,你把这两样玩意宝贝着,走到哪里都随身揣着,也不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来历。今儿大晚上又是发什么疯,把这两个都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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