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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府院子小,人也少,而谢淮安这样的身份地位,估计不多时,会有许多人来吊唁,年叔一个人肯定不行的。
    她粗粗安排完,快步走进灵堂,一眼就望见谢淮安穿着白麻孝衣,跪在堂中。
    苏雾走到他身旁,先跪下朝灵堂认真地叩了三首,才轻轻拉了拉他的袖摆:“淮安,我来了,你不要太难过”
    谢淮安显然一夜未眠,他的眼底满是红色的血丝,下巴上长出一层青色的胡茬。
    他慢慢朝她看过来,轻轻摇头:“没有难过,母亲昨夜是笑着走的。”
    跪在另一旁的翠嬷嬷顿时低低哭泣起来。
    她替谢淮安说道:“昨夜,老夫人和往常一样,用完晚膳便笑眯眯地躺在床上,她拉着大人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老夫人说起大人幼时顽劣不听话,问了大人好多遍他现在怎么不爱说话了”翠嬷嬷说着,声音哽咽起来,“随后,老夫人又提起你们的婚事,她笑着说真好啊,她很高兴,然后,老夫人就就睡着了。半夜的时候,我起夜时心里不踏实,进去望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就没有气息了!”
    翠嬷嬷哭得泣不成声,险些昏厥过去,她侍奉谢老夫人一辈子,谢老夫人走了,把她的命也带走了一半。
    苏雾眼睛也红了。
    她轻声道:“老夫人走的时候无病无痛,算是喜丧,是我们的福气,嬷嬷和淮安,一定要想开些。”
    “老奴知道,”翠嬷嬷擦着满脸的泪水,“小姐多劝一劝大人吧,昨夜大人帮老夫人小殓后,就闷不做声布置灵堂,然后便长跪不起老奴们也劝不动”
    “我知道了,”苏雾哑声应道,“嬷嬷也劳累了,先去歇一歇吧,我在这里陪会儿淮安。”
    “诶,辛苦小姐了,老奴去帮一帮老年。”翠嬷嬷佝偻着身子,慢慢站起来,踉跄着走了出去。
    灵堂剩下他们两人。
    苏雾拭去脸上的泪水,起身去了院中,用干净的热水打湿帕子,又重新回到谢淮安身边跪好。
    她把手帕轻轻递过去,低语道:“你先擦把脸吧。”
    谢淮安接过帕子,却没有动。
    水渍从帕子上滴落下来,啪嗒啪嗒,苏雾没有催促,只安静地跪在他身旁。
    灵堂中的灯烛跳了一下。
    许久,谢淮安轻声道:“我们的婚事,怕是”
    “没关系,”苏雾轻轻摇头,“我可以等。”
    谢淮安眼眸敛下,随即,缓缓握住她的手。
    他常年握刀剑,一双手骨节分明,掌下一层薄茧,然而握在她的手上,却分外轻柔,仿佛怕弄疼她。
    苏雾垂着眼眸,任他握住。
    掌下的手柔软又温暖,烛火在他的眼底层层晃动,谢淮安沙哑着声音,忽然开口:“我在母亲面前起誓,将永不负你。”
    苏雾指尖震颤。
    这誓言她承受不起,她慌乱地摇头:“我不要你起誓,你只要好好的就行”
    谢淮安却笑了笑,他抬眸,望向堂中的灵柩,缓缓开口:“我年少时家道中落,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人将我抚养长大,她吃过很多苦,却没想到,要安享晚年的时候,逢了一场祸事,从此神志不清。她糊涂之后,我才慢慢明白,世事变化,能护好自己珍重的人,才是幸事。”
    苏雾仓惶地听着。
    谢淮安顿了顿,又缓缓地继续说道:“我的余生,可能很短,只够护好一个人了。”
    灵堂外有风刮过,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外面下雨了。
    白色的丧幡被雨水打湿,在风中扑簌簌地摇着,天穹深处,乌云如墨,漫布四处不堪重负。
    苏雾忽然弯腰,对着灵柩重重叩首。
    她紧咬着牙,眼眶通红,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红肿疼痛。
    她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
    三天之后,谢老夫人下葬,从此归于尘土。
    葬礼刚一结束,谢淮安就收到皇上的抚慰,和再次调派他去岭南的诏令。
    那日晨光熹微,空气中浮着淡淡的露气。
    苏雾簪着白栀子的玉簪,穿着一身暗纹缟色的细锦裙,清泠泠地站在京郊成片的桂花树下,给谢淮安送行。
    她将手里沉甸甸的两个包袱递给他,细语道:“这个里面装着翠嬷嬷连夜做的牛肉干和一些吃食,另一个是我前些日子给你做的春衣,我的针线活不好,你穿得时候不要笑我。”
    她故意这样说,想哄着谢淮安笑一笑。
    自谢老夫人去世后,他几日之内消瘦不少,眉宇间时常拧着,容色积威,让人不敢靠近,看着有些孤独。
    谢淮安知她的心意,闻言,极浅地弯了下唇角:“不会的,谢谢。”
    苏雾乖乖巧巧地一笑:“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
    谢老夫人去世,谢淮安要守孝三年,他和苏雾的婚期便定在了三年之后,如今苏雾,已是谢淮安未婚妻的身份。
    谢淮安低声道:“也对。”
    他将两个包袱交给飞翎,望了眼前方。
    早春时节,京郊还有些荒凉,偶有树木抽了嫩芽,大多还是光秃秃一片。
    不远处一支黑衣重甲的赤炎军,面容肃穆,已立在潮湿的露气中,整装待发。
    苏雾也跟着他看了一眼,不由问道:“你才回京半个月,怎么又要去岭南,是岭南出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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