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娉婷的指甲慢慢嵌进掌心的皮肉里,她轻轻一笑:“兄长失踪那样久,苏姐姐瞧着风致更胜从前,果真是未将兄长放在心上半分。”
她已不再如从前那般对她扮出一身乖巧柔顺。
苏雾打量她一眼,知晓她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她不愿与她计较,挪开脚步就要走。
却见赵娉婷猛地拽住她的手。
她尖声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看到了苏雾腕上的臂钏,一张脸陡然白起来。
苏雾蹙眉,挣开她的手。许久不见赵娉婷,她像是换了一副样子,行为举止竟透着隐约的癫狂。
苏雾冷声道:“这本就是给我的。”
说罢,她未再搭理她,绕过她走了过去。
赵娉婷却在她身后发起抖来。
那被她摔坏、丢出了明王府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手上?
为什么她会知道那是给她的?难道难道
赵娉婷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难道这是兄长告诉她的,她知道兄长在哪儿吗?
跟在赵娉婷身边的丫鬟白荷见她又发起抖来,急忙去顺她的后背。从上次她沾上一身脏墨晕倒又醒来后,赵娉婷经常这样无缘无故的发抖。
白荷小心翼翼地安抚道:“小姐,那苏大小姐已经走远了,没事了,没事了”
赵娉婷却一把拍开她的手,她喘息着,回头望向苏雾渐渐远去的背影,声音又颤又哑。
“去,找人盯着她,盯紧她!”
苏雾并没将疯疯癫癫的赵娉婷放在心上。
她摸着臂钏,回到苏府,不成想在府外看到了谢淮安。
今日他披着一件墨色大麾,内里一身水墨直襟长袍,腰束着莲纹腰带,周身气势不若从前迫人,显出了几分温沉儒雅。
但苏雾不久前才见过他的失控,她并未放松下来。
谢淮安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今日的他眸底沉静,声音也如从前那般平和,他道:“小雾,我在这儿等你,想与你道歉,那日吓到你了。”
苏雾脚步微顿,她不知该怎样回他,只好沉默不言。
她耷下眼睫,不愿看他,然而她的视线却忽然凝住。
她看到谢淮安的左手戴了一只黑色的手套,手套尾端绣着一捧青莲,竟是她从前赠与他的。
苏雾唇角动了动,慢慢道:“天气要热了,这种旧物,大人还是不要留了。”
谢淮安却摸向小指尾端,温沉一笑:“时节刚好,也不是旧物。”
苏雾抬眸,复杂地看向他,一时百味陈杂。
她到底要拿谢淮安怎么办?
正在苏雾沉默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从远处而来。
那人骑着马,穿着青色兵甲,脸上纵横交错着许多深纹,瞧着分外眼熟。
苏雾眯了眯眼睛,才恍然认出,他是刘十,是从前赵长宴的手下。
刘十怎么会来苏府?
而谢淮安也回眸望着他,他的眉心微拧,似乎也并不知刘十为何来此。
刘十从马上下来,朝着他们两人见礼,才道:“谢大人,属下有急事要禀,方才去校场找您,他们说您来了苏府,所以属下才到这儿寻您。”
谢淮安拧眉:“何事?”
刘十抬头看一眼苏雾,却没说话。他在避讳她。
谢淮安便转身,对苏雾温声说道:“小雾,你先回房间吧。”
苏雾抿着唇点了点头,她转身迈进府中,走了一会儿,才悄悄回过头。
谢淮安已带着刘十进了苏修远的书房。
苏雾脚步停住,目光远远凝在书房静止不动了的垂帘上。
总觉得,那刘十要来说什么大事。
鬼使神差的,苏雾静静转身,往苏修远的书房走去。
她悄悄立在书房的窗下,里面传来隐约的谈话声。
先是苏修远的声音。
“刘将军从陇右军营跑来我这小小的苏府,期间路途遥远,究竟是何等大事让你这般焦急?”
刘十似乎沉默了一瞬,才听到他恭声道:“回苏大人,回谢大人,属下知道皇上在哪儿了。”
苏雾在窗外,豁然抬起眼。
而里面,谢淮安也随即沉声问道:“在哪。”
刘十道:“在燕西。”
苏雾的心登时乱跳起来,她将手紧紧攥成一团,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里面苏修远的声音也沉下来。
“你如何得知?”
“回大人,皇上还是明王时,属下跟在他身边,常听他对燕西多次赞赏。这次他消失后,属下忽然想起他从前对燕西态度的诸多不同,便差人悄悄进入燕西打听。今日从燕西传回消息,皇上,确实在那儿已近一年之久。”
里面一时沉寂下来。
苏雾捂住心口,安静地从窗扉下离开。
赵长宴在燕西的事,谢淮安知道了
苏雾脑中混乱着,直到回到房间,她的心仍旧急速跳动着。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她倚在紧闭的门扉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今赵长宴的踪迹暴露,不知道他会不会陷入困境
她忐忑担忧起来,而后,压着额角摇了摇头。
不管他会不会陷入困境,他如今的踪迹已在谢淮安那儿明了。
她要做的,不是担忧他,而是,去帮他。
想通这些,苏雾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