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不卑不吭,亦没有分毫心软,仿佛看不见谢淮安忽然苍白的面色。
苏雾说完,抬头再次望向谢淮安。
“大人,我和您的婚事总要退干净的,因为我要去燕西了,我要去见他。”
她那样坦荡地望着他,不再似从前,她总是愧疚地站在他的身边。
谢淮安缓缓攥紧那封退婚书。
白纸哧拉作响,干透的字迹捻在他的手心中。
苏雾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我欠大人的,会尽力去还。今日一别,愿大人往后安好。”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要走出去。
谢淮安忽然伸手拽住了她。
他像是压着密实的怒意,沉声问道:“你怎么还。”
苏雾复杂地望着他。
她原本不想现在说的,但既然谢淮安问了,她便试着和他说明白。
“大人知赵长宴去燕西做什么吗?”
谢淮安今日方差人去燕西查探赵长宴,现在尚还没有得到消息。
苏雾见他神情,追问道:“您总不会认为他在燕西坐以待毙吧。”
谢淮安知道他不会。
他沉寂地望着苏雾,看着她一点点说道。
“他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在韬光养晦,如今的他,与你已有一争之力。”苏雾知道她说的这些,谢淮安早晚都会知道,所以她并不避讳他。随后,她又慢慢道,“大人可有想过吗,若你们起了争斗,到时候天下战乱,人心惶惶,而大宁的士兵,就如您的赤炎军,将要牺牲多少?”
苏雾找回了上辈子的回忆,自然也知道谢淮安和赵玄瀛那近三年的内乱,曾经死去过多少人。
她总觉得,她既然能重来一次,不仅要完成她的任务,还要尽她所能,去拯救更多的人。
苏雾的眸光渐渐坚定。
她认真地看着谢淮安:“我能还你的,就是让你这一世能够平安。所以这次我去燕西,会说服赵长宴放弃和你的争斗。而我亦希望大人,请您也放下吧。皇位虽不属于您,但摄政王的地位,足以让您安稳一世。”
她说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是那样天真。
但只有苏雾知道,这是她完成系统的奖励任务,唯一的办法。
只有两人放弃争斗,她才能让谢淮安一世平安,才能和赵长宴安稳地在一起。
谢淮安无声地看了她许久。
最后,他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他站直身子,语气没了波澜,像是又平和下来。
“你去燕西吧。”他道。
苏雾点头,但目光仍旧在认真地看着他:“若我说服了赵长宴,大人能否为了天下的安稳,为了少些杀伐,也放下和赵长宴的一切?”
谢淮安却道:“你不会成功的。”
苏雾以为他是默认了。她缓缓一笑,道:“我会的。”
说罢,她转身迈了出去。
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卸了下来,用黑布蒙着,除了谢淮安,无人知晓那是退回来的提亲礼。
苏雾踏进空下来的马车中,那截素雪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被垂帘遮住。很快,马车前行,彻底消失在了谢淮安眼前。
谢淮安负手立在营帐下,望着那早已不见踪迹的方向,传了一道令下去。
很快,有一个人赶了来。
那人一身禁军铠甲,身形亦是高大,一双出挑的眼睛似弯非弯,左脸上有一道长疤。那疤从他的左脸蔓延至下颌脖颈,没入他的衣领,瞧着很是骇人。
他双手抱在胸前,朝谢淮安行礼:“属下魏深,见过大人。”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营中火焰亮起,映在谢淮安脸上,明明昧昧。
他看向魏深:“伤都养好了?”
“回大人,养好了。”魏深恭谨笑着,上次和赵玄瀛那殊死一战,他亦是没想到他还能捡回一条命。
谢淮安道:“宫变那日,你功不可没,我还一直未赏你。”
“属下不要赏,属下从前承了大人莫大的恩情,这条命都是大人的,大人随意差遣就好。”
魏深从前,和谢淮安确有一段渊源。
那时魏深年纪尚小,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的庶子,时常被人欺负,那一身刁钻的功夫,就是从幼时打架成长起来的。有一次他被欺负得十分惨,恰好被谢淮安所救。那时的谢淮安刚刚从武,魏深便换了身份跟在他身边,后来的一身功夫,是在沙场浴血练出来的。
别人只知这开国郡公府不受宠的庶子时常在外,却不知道,魏深和谢淮安多年相识,他一直在沙场。
再后来,谢淮安将魏深插到了赵玄瀛的身边,魏深也不负他的期望,给了赵玄瀛几乎致命的一击。
相识多年,魏深从不忘记谢淮安的恩情,且又为谢淮安竭尽全力,谢淮安自是极为信任他。
谢淮安抬手,拍了拍魏深的肩膀。
他道:“那就待一切安定之后,我将奖赏一并予你。但如今你的伤既然已经养好了,我也该任你要职了。”
魏深笑着看向他,他的瞳色很浅,笑的时候显得分外恭顺。
谢淮安道:“苏雾——你认得吗?”
魏深笑着颔首,道:“从前在承安殿遇见过一次,似乎是灵秋公主的夫子,也是大人您的”
“是她。”谢淮安接道,目光望向苏雾离开的方向,“她方才去燕西了,赵长宴在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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