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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钧半天没说话,知春担心地看着他,陪他沉默,却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了十多分钟,荣钧终于开口了,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我不想截,我想留着它。”
    仿佛这样有用,仿佛右脚的去留全由他的决心来裁夺。
    知春愣着,再次感到充当说客的艰难和倦累,还有委屈,她明白一条完整的右腿对荣钧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些日子,保住右腿几乎成为他支撑下去的信念。她当然也希望荣钧能保住这只脚,可现在偏偏却得站在反对他的那一面。
    她要怎么解释才能说服他?知春摸索到床柜上的茶杯,举起杯子大喝了一口,茶都凉了,一丝寒意从嗓子眼里往下坠去,浇灭掉身体里的无名火。
    “好吧。”她痛快地说,“那我们就留着它!”
    下一次治疗方案讨论会知春和荣韵都去参加了。
    王主任把荣钧的右腿情况复述了一遍,然后开始宣布手术计划,就在这时,知春举手打断他。“主任,荣钧他不想截。”她的神情有点耀武扬威,像在报复谁。
    王主任错愕地瞪着她,像在观察一个疯子。
    医师们面面相觑,但每个人把言论压在舌头底下,等王主任发落,会议室里安静得令人窒息。王主任阴沉着脸,不再寄希望于知春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他把目光转投向荣韵:“小荣,这是没办法的事,希望你们家属能理解。”
    荣韵感受着所有目光投过来时形成的重力,她下意识地挺起腰背,以便自己能承受这沉甸甸的分量,她不负众望地表示:“我会再劝劝他。”
    一到走廊上,知春就对荣韵说:“姐,你劝也没用,我早劝过他了,荣钧他不会听的,他脾气有多固执你是知道的。”
    荣韵面无表情:“我没打算劝他,我刚才那么说只是给王主任一个台阶下。”
    知春一怔:“那,我们怎么办?”
    荣韵扫了眼她茫然的表情,眼里卷过一丝厌烦,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如实以告。
    “我认识一位在医疗行业做事的朋友,我会把荣钧的病情发给他,让他帮忙找其他医院的医生看看,到底截肢有没有必要,还是另外有解决办法。”
    知春霎时狂喜:“太好了!姐!还是你有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荣韵神色依然平静:“你先别忙着高兴,万一反馈意见和王主任他们一致,这只脚也只能截了,你有时间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劝荣钧吧。”
    10-岑医生
    知春站在窗前,乌云像灰色的墨,在天边聚集,要下雨了。
    “几点了?”荣钧在床上问。
    “两点过一刻。”知春一直留意着时间,她在等荣韵来。
    前一天,荣韵兴冲冲赶到医院,把知春叫出病房,在走廊上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手外科的人说不是非截不可,可以通过植皮手术治疗。”
    知春又欢喜又混乱:“植皮?可靠吗?真不用截?”
    “我朋友认识手外科医院一位姓黄的副院长,是通过这位黄院长咨询的。咱们三江最厉害的两把刀都在手外科,黄院长给介绍的就是其中一把,姓岑。”
    知春眼里燃烧出灼灼的希望,同时又担忧:“他仔细看过荣钧的病历了?”
    “我把能拿到的病情资料都发过去了,对方既然这么讲,应该是有一定把握的吧。对了,他约咱们明天下午去面谈。”握的吧。对了,他约咱们明天下午去面谈。““下午几点?”知春都有点等不及了。
    “岑医生三点有空,我两点过来接你,咱俩一块儿过去。”荣韵打量知春的神色,又叮嘱了一句,“你先别忙告诉荣钧,万一有变,他空欢喜一场,恐怕更受不了。”
    知春答应是答应了,但荣钧不比刚入院那会儿时只一味昏睡,诸事都瞒得过去了,现在的他神经敏锐,洞察细微,他听到荣韵和知春在病房外碎碎细语,也清楚所谈内容一定关系到自己,他向知春稍稍施压,便得到了所有信息。知春等得有点焦躁,取出手机来说:“姐怎么还不来?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荣钧制止了她。
    “耐心点,她不会忘记的。”
    在这件关系到自己命运的事上,荣钧远比知春镇定得多,既不过分欣喜,也不盲目悲观。知春却患得患失,有时觉得这新局面是荣钧信念坚定换来的结果,可有时又害怕这只是上帝无聊时逗弄他们的小把戏——到头来等着他们的还是失败。
    荣韵没多久就给知春打来电话,她有事耽搁了,此刻正往医院赶。
    “我还有七八分钟到,你马上出来吧,在门口等我,咱们抓紧时间。”
    知春取了手袋,又到荣钧跟前,用力握一握他的手,笑得格外有信心:“等我回来。”
    荣钧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在车上,荣韵又把岑医生的信息给知春丰富了一下。
    听说他只是个副主任医师,知春有点不放心:“他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才是副主任?咱们能找个正主任吗?”
    也许因为心情不错,荣韵包容了她的天真,解释说:“岑主任名义上虽然是副的,不过实力在手外科能排第一,听说院里曾经想提拔他去管理层,他没肯动,人家志不在升官,而且人也还年轻,升太快容易招惹是非,这叫会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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