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机一直没响过,知春不确定这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晚上,由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安排晚宴,她当然也参加了。
九点半,知春和两个年轻人一起重返酒店,她面上谈笑风生,心里却捏着把汗,真怕岑慕彬忽然从某个角落里杀出来。
客人在酒店大堂出出入入,里面没有岑慕彬。
他会躲哪儿呢?
知春让冯晓乐和杨静先上楼,自己则去了服务台,佯装咨询一项本地旅游的内容,穿制服的女孩弯腰在电脑里给她查资料。
“呃……请问1306号房的岑先生,他的房间预定了几天?”知春假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是我朋友,我想请他和我们一起去天明山玩,不过我忘了他是几号走了。”
这仓促中编的借口实在有点拙劣。
女孩飞快眨巴着眼睛:“你们是一块儿来的吗?房间也是一起订的?”
“不,不是,他来得比我早。”
“真抱歉,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户信息……”
旁边一位埋头对账的女孩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突然抬眸问:“请问您是谢知春小姐吗?”知春一惊,但还是镇定地点了点头。
那女孩立刻站起来:“您稍等一下,岑先生给您留了件礼物。”
知春忐忑不安等着。
女孩匆匆跑开,一分钟不到又跑回来,手上举着个可爱的毛绒玩具:“这是岑先生托我转交给你的。”
知春不明所以地接在手里,要紧追问:“他人呢?”
“今天一早就退房了。”
知春浑身都松懈下来,不由自主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啊!”
“不客气!岑先生说如果你来打听他的消息,就把这礼物交给你。”
又被他料到了。“那要是我不来问呢?”
“直接扔掉!”女孩笑容甜美,以为自己转达的是个笑话,“岑先生是这么说的。”
知春边走边把玩那件毛绒玩具,是只浅蓝色的绒布小猪,酒店服务台就有售。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留这么个小玩意呢?
小猪后背上有道口子,知春想了想,伸进两个手指,果然从里面挖出一张纸条。
她展开,是岑慕彬龙飞凤舞的笔迹,就三个字:“我认输。”猝不及防间,一阵热浪汹涌地扑上心头,知春说不出话来,对着那三个字看了又看,紧张的心绪在持续放松,暖意渐渐从心底升上来,恍如有道轻柔的风拂过面颊,而她的眼眶却忽然之间潮湿了。
知春对荣钧公司的具体运作基本不过问,但逢到作重大决策,荣钧都会主动向她汇报。
“作为董事长,你享有知情权。”他笑着解释。
荣钧计划从某高校一个科研组购买一项专利,是一组新型的废水处理系统,对方要价不菲,知春觉得划不来,但荣钧购买意向非常坚决。他详细地给知春讲解了这组系统在未来将发挥的巨大作用,前景听上去颇诱人。
知春问:“还有别人想买这个专利吗?”
“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有明确意向的只有我们一家。”
“也就是说,我们是他唯一的买家?”
“暂时是这样。”
知春耸肩:“那你完全可以跟他狠狠砍价嘛!”
荣钧说:“我觉得它值这个价。”
他固执起来,知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你把前景说得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其他人感兴趣呢?”
姜岚从旁插话:“知春姐,你不是一直说荣先生是理想主义者吗?这种高瞻远瞩的项目必须得有耐心的人才能看得见里面的商机。大部分人都只图眼前利益,专门找能够立刻赚钱的项目做。”
知春看看他俩:“你们肯定买这项专利能挣钱?”
“不能。”荣钧实话实说,“也许会是一笔失败的投资,即使能挣钱,也不会是近一两年内的事。”
“那你还准备往里面砸钱?”
“人类破坏环境破坏了这么多年,也该做点什么来补偿一下了。我做这件事,看起来有点傻,但即使失败也是有价值的,环保不能光是嘴上说说,总得有人先行动起来。”知春无言以对,但总还是有点不甘心,荣钧目前的主营业务不是水处理,而是金属处理,他低价购入废旧金属,经过加工后以原料形式转手卖出,成绩竟然相当不错,这让知春对荣钧的生意前景大为改观。
“你现在才刚刚起步,做金属处理积累资金不是挺好的,无论做哪个行当都得专一嘛,你以前不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荣钧笑笑说:“事实上,我一开始就想做水处理,但成本高,实施难度也大,不得已才从金属入手。这项专利我看中很久了,如果不马上下手,机会可能一眨眼就消失了。”
“但你现在也没那么多钱来买吧?”
姜岚忙说:“钱的事不用操心,我们已经申请到瑞科的风投了。”她出示文件,给知春指点项目条款,这是他们新找的一家风投公司,总部在香港。
知春挑眉:“这家公司真够大方的,居然肯支持一个风险这么大的投资项目。”
姜岚微微一笑:“因为瑞科的老板和荣先生一样,也是个理想主义者。”
门铃响了,姜岚撇下他们跑去开门。
知春握着水笔,不时在手指间转动一下,目光还徘徊在字里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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