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谢过殿下。”
他没再开口说话,与友人交谈时的?灵文巧思也不知去了哪,双手无意识攥紧,眼?神?游移至桌上的?茶杯。
斗彩三秋杯,撇口深腹,一只小巧玲珑,壁上绘着山石花卉,色浓无光。
直到把周遭的?摆饰几乎扫了一遍,岑观言才等?到另外两位来访的?客人。
或者说,三位。陈谨跟在陈首辅身?后,才分?别没多久又相见,看着同辈熟悉的?友人,也更放松了些。
“诸位,本宫请四位到此,还是?为改兵制的?事。”
顾仪见人来齐了,吩咐宫女上了清茶,商议起昨日里刚拟定的?初稿。
“前几日张将?军已改过了,本宫想着再商讨商讨,陈老不介意吧?”
陈首辅接过那一纸写得密密麻麻的?初稿,又递过一份给后头?坐着的?陈谨。
“殿下,理论上是?可行的?,只是?如今兵部尚书怕是?会使绊子,还有纪首辅那边,兵部也有些人手。”
他迟疑地开口,看着主位上的?长公主没显现出?怒色,又继续说下去。
“户部这?边老臣有八成把握。吏部,还有个纪怀枝,最肖其父,少年英才,惯会笼络人心,在清流里也有些好名声,估摸着有些难办。”
还有一句,陈首辅不敢提,纪怀枝与昭和长公主曾有过婚约,纪家连聘礼都送进宫里了,又被先帝退了回去。他摸不准殿下与纪怀枝现今如何,也不敢开口问?,先试探着提了一嘴。
“纪怀枝,本宫与他熟识得很,他太过顾忌名声,反而束手束脚,针对?此点可破之。”顾仪听见熟悉的?名字,略微抬了抬眼?。
岑观言听着两人熟稔地谈着事务,还有殿下口中的?纪怀枝,他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个芝兰玉树的?世家子,善谋善断,文采斐然。
岑观言不清楚陈首辅未说完的?话,也不知长公主与纪怀枝的?过去,眼?神?看向殿下,思绪在话题之外考虑着兵部的?事宜,心里生?出?一丝不甘,极快地被压了下去。
“岑卿,兵部行事估计会有些艰难,你尽力而为。”
顾仪转向他的?方向,叮嘱了一句,正好对?上一双眼?,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眸光里只有她一人,专注得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
“臣自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岑卿,说过不许提死字的?,再提本宫可得罚俸了。”
顾仪从方才的?愣神?里缓过来,开过玩笑后换了个话题。
长乐殿里五人的?讨论进行了很久,直到暮色将?近,宫门快要落钥时,才纷纷起身?告别,顾仪将?四人送至殿门口,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深处。
她在等?一个回头?,也不知为何要等?,或许只是?想看着青年紧张的?面容,和转身?离开的?窘迫,会是?个很有趣的?场景,为生?活添上些乐子。
果然,他回眸时恰好撞上顾仪浅笑盈盈的?眸,有些慌乱地转过头?,装作瞥了一眼?天尽头?的?霞光,再目不斜视地离开。
顾仪不禁有些发笑,也靠在长廊的?栏杆上,远眺薄暮冥冥时的?余霞。
天尽头?绵延的?是?京城郊外的?山,远望如烟,烟雾缈渺上是?一匹绮丽的?绸缎,是?人工所不能及的?精巧,流光淌过丝线,纷乱地伴着远山烟飘荡。
半个残阳还在挣扎着,不肯熄灭在两峰间,直至最后的?一丝光亮也被吞尽,彻底消失在今天。
色彩斑斓的?黄昏景色,动人心弦。
夜色笼罩时,各宫都落了锁,皇城门也彻底关上。
一则消息不翼而飞,从西城开始扩散至各个朝臣手中。
顾仪收到从皇城外飞来的?信鸽,琉璃管里的?字迹有些潦草,看着像情绪激动下匆忙写下。
“纪首辅病重,或有性命之危!”
她脸上渐露凝重之色,心又有些悬了起来。
这?个时机太巧了,就像有人为她铺好了路,只需要顺着向前走,就能轻而易举地摘取成功的?果实。
在纪首辅还给她送了些食邑后,在她刚刚将?新兵制初稿拟出?后,最大的?敌手倒下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纪府,充斥着药味和仆役走动的?脚步声。
搬着温水和汤药的?侍从来来去去,步履飞快。医者提着药箱走入正中的?房间,里头?的?雕花象牙床上躺着一位中年人。
不见平时的?儒雅温和,双目紧闭,嘴唇干裂,面色苍白,满脸透着病色。
医者把脉后叹了叹气,拱了拱手退出?房间,连诊金都留在了桌上。
又一个医者快步进去,试了试针灸之法?,还是?不见人睁眼?醒来。
纪府上下,乱作一团。
第40章 心变
夜里忽然下起了雨, 月色也被蒙在了乌云之下。昏暗的夜色里,草木被雨水拍打得左摇右晃,小路上被冲刷得有些泥泞, 云履从湿润的泥土上踩过,急匆匆地进?了门。
纪府的主室内, 烛火摇曳起冷色。夜雨敲窗,雨滴反射出光影的斑驳。
屋内的中年人挣扎着坐起,不断剧烈地咳嗽着,捂嘴的帕子上染上星星点点的嫣红。
纪怀枝跪在床前, 低声哽咽着, “父亲,您养好身子再说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黄昏时?纪首辅突发?急病, 当即便在府里晕了过去?, 朝廷人心浮动, 不过几个时?辰已?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试探过。纪府虽将?来访的都挡了回去?, 只宣称纪首辅偶感风寒, 小恙而已?, 可病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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