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却印着三个指印,在满桌的灰尘中极为明显,就像是特意拓上去的。
顾仪环绕了一圈,只在角落里找到一块残缺的布料,直接将桌椅全部擦拭了一遍。虽还有些污垢,也比最?初的废弃模样好了不少。
她又从抽屉里翻出了纸张,索性安然?坐下,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膝盖,读着纸上语句混乱的文字。
写下这些文字的人似乎极为绝望,且不通文墨,字体扭曲,句不成句,只有几个字依稀辨认得出。
“怕”、“逃”、“死”。
顾仪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放下纸张,喉头似被?梗住,连一口气都?叹不出来。
忽而地头传来声音,轻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是石子坠地的响声。
她重新推开门 ,只来得及瞥见一抹黑色的人影闪过。山上无草木遮挡,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人逃离的方向?。
顾仪快步跟上,被?一路引着,绕回了最?初上山的路口,半坡上有个极深的矿坑,黑影消失在洞口。
她环顾着四周的景象,却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顺着洞口边的墙梯小心翼翼地攀爬下去。
月光难照底处,只能借着墙上剩余夜明石的光亮照明。
下到坚实地面?时,顾仪从梯上跃下,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抛进口中,才仔细地观察周边的环境。
四周都?是挖开的泥层,上下的吊绳和墙梯还靠在一侧。地下的矿道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失在其?中。残留的小块铁矿堆积在地上,边缘处似针,是黯淡的褐红色。
顾仪露出一抹笑,最?后将目光落在停下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影终于回过头来,面?上是笑意温和,却更显得可怖,似蕴含着扭曲的恶意。
“阿仪,好久不见。”
“纪怀枝,你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像阴沟里的硕鼠一样见不得光,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顾仪以冷淡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人,没?有一丝惊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坐下来说?说?话吧,上次只有我们俩,还是接近七年以前了。”
纪怀枝揭开掩饰面?容用的三角巾,却不慌不忙地坐下,招呼顾仪一同说?说?话。
“毕竟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闲聊了,阿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唤人唤得缱绻柔情,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他用情至深。
顾仪离他三步远,不近不远。
“本宫与你,从来没?什么可聊的。”
忽而有急促的响声,矿井口处碎石滚落,一整袋石头被?人倾倒下来,哐哐当当地砸落。
“你的帮手都?想杀你,果然?积怨太深。”
顾仪侧身过去,顺着矿道的另一端躲避头顶砸落的乱石,讥讽道。
“何咏是个蠢货,他应该趁此机会?离开流枫郡,改头换面?。”
“可他恨你,你不懂别人的恨,恨意深重到可有忽略自?己的安全,也要将痛恨的人送进黄泉。何咏记仇,更是如?此。”
即便顾仪没?有看见上方露出的人影,也知道上面?的是何咏。
他既恨将他引诱入此境地的纪怀枝,又恨下令的顾仪。
忽地一声闷响,顾仪抬头,望见矿井顶端在晃动,灰尘撒进眼?里。她揉了揉眼?,再次定睛一看,才发现微弱的火光在井口出现,
褐铁矿质软且散,在劣质□□的撼动下纷纷坠落,逐渐将上口全部堵住,还有小些的碎屑不住地往下坠落。
“出口被?堵住了。”
纪怀枝却在笑。
“你竟然?给何咏留了火!药,还真是不要命。”
顾仪躲在另一端,一边朝矿道的另一端退去。地底下本就不流通,出口被?堵住后只会?呼吸得越来越困难,直至窒息而死。
响声停住时,堵塞已?成定居。
“现在我们还是得说?话了。”
纪怀枝的笑已?没?了伪装出的温和有礼,在地底阴暗的光线下,半张脸沉在阴影里,带上些疯狂的孤注一掷。
“你对纪家,还真是忠心耿耿。”
顾仪的视线在周边打转,想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她脑海中思绪千回百转,在第一时间便想清了纪怀枝的动机,只能低声斥骂一句。
若昭和长公主死在黎州流枫郡,罪魁祸首为与长公主有旧怨的何咏。纪家死了地人看来最?受重视的三公子,几乎能彻底从此案中脱身,甚至摇身一变,成为受害者。
“真正的铁矿也在南郊吧。”
顾仪看着纪怀枝的脸,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的试探。
“假可作真,真中有假,才能瞒过我们,找到转移剩余铁矿的机会?。”
“你总是这样聪慧,慧极易夭,就如?今日这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怀枝笑出了声,在矿洞中回荡着,他似乎从未如?此快意地笑过,直至眼?角有泪。
他胸口已?有些疼痛,不知是过喜过悲,还是矿洞堵塞引起的窒息感。
“看来本宫猜对了。”
顾仪没?有理会?他的笑声,只是点了点头,冥想着看过的流枫郡地图,思考矿山所在之处。
“阿仪,我知道你有后手。”
纪怀枝闭目,也不管顾仪是否回他的话,自?顾自?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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