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掌柜大惊失色:“莫不是太守大人?不是说他出去巡查未归吗?”
“我见过庸太守,”崔老板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深吸口气,跌坐在椅子里:“庸南是个文人,就没有这种杀伐果断的气魄;你和我,竟然都是一样的狗眼不识泰山。”
“这位,”崔老板定声说:
“只怕就是传说中庸太守的结义兄弟,在宁州有口皆颂的花修明,花大将军。”
楼下,庚金坊一百零二号房的大门里,传说中的大将军抬起双手,将他那回城时用珠贝临时跟农家换的麻布衣裳捋了捋,争取将每一道褶皱都抹抹平;
其中靠近领口的一道褶十分不乖顺,花大将军将内力都用上了也没能搞定;他只好抹了把脸,张张嘴放松一下面部,调整出了最常用的一个“花将军招牌笑”。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为何如此郑重。
罢了。
花修明从前做过斥候,耳朵很尖,听见外面说的越来越难听,还是决定帮这小娘子一把。
这小姑娘虽然托大,又带了一副“天底下我最能聪明最能打”的欠扁样——但到底曾经有过安顿流民的心;
虽然事实证明她没有那个本事。
也是赶上了,这庭院正是他八岁那年,花家将他逐出家门时给分的老荒宅;看在小姑娘年少不知事的份上,他便装做这“点单人”,将钱付了算了。
三千钱啊……
花将军肉痛地想,朝廷一年给他的俸禄也就这么多啊!
就在他手即将要推开大门的一瞬间——
“诸位,”这狐狸般的少女声音清亮,与花修明只一门之隔,面对着这样多难听的骂声,竟能淡定自若:
“这几户流民既然投到我卢菀门下,自然没有叫他们跟着我喝西北风的道理”卢菀话锋一转:“今日这三百份的单,阿菀无论如何,都必定要叫这点单者接下!”
花修明修长有力的手指贴在门上,他维持着那个“推”的姿势没动;感觉到一门之隔的卢菀似乎是靠在了这上面;
他手上感觉到了一点隐隐约约的力,就好像少女抱臂向后,信赖地靠在他身上一般。
“狐狸崽又说大话,”他心中微微一动,在心里好笑地问道:“我若不出现,人家点单的早跑了,你上哪里找去?”
众人和他带着一样的疑问,也纷纷问了出来。
卢菀安静片刻,见人群终于肯安静下来听她说话,含着些微的笑意,有点狡黠地问道:
“诸位,可曾听说过人肉搜索?”
第12章 “挂的就是你,我菀仔没在怕的!”
花修明推门的手定住了。
“人肉搜索?那是何意?”
“人肉?!卢小娘子该不会是气得想动私刑了吧!那就算她相好花大将军回来也保不住她啊!”
“诸位父老误会啦,”卢菀朝着人群拱拱手:“阿菀是家中弃女,出门在外闯荡,自然是什么都要靠自己的,因此做外卖生意之前,也央求庸思宁小公子帮了点小忙。”
在旁等候了很久的麻喜见卢菀微微点了个头,立刻说道:“小公子为了感谢我们姑娘安置流民,答应安排几位退职的老朝奉来帮忙。”
她一边说,一边扶着那位坐在板车上的老者走下来,手脚麻利地从板车上卸下早早准备好的案几和笔墨纸砚,跟麻铁匠快速地组装起来——
甚至还在一零二号房门前铺了一张厚厚的毯子,一张简易书桌立刻便成型了。
卢菀亲自扶着老者坐下,介绍道:“这位先生乃是宁州府衙中专门负责画通缉令的,宁州许多大案要案的罪犯,都是老先生根据证人的三言两语描述画出了精准的画像,这才被追捕归案。”
老者对卢菀点了个头,动作自然舒展地铺开宣纸。
有人认了出来,呼喊道:“这不是钱三笔钱老先生吗!他老人家年轻时可还给锦衣卫教过速记呢!”
这名字一叫出来,连门内的花修明都不禁微微震动。
钱三笔号称“刻神进三笔”,传说他能在三笔之内,将任何一个人物的神韵牢牢抓住;还曾因为这一手功夫受过先帝接见,是被先帝和先太后都称赞过的。
若非他家乡在宁州,年老后自请回乡效力,区区一个宁州太守的府衙,又如何请得动他?
“小思宁这是出息了,”花大将军摸了摸鼻子:“钱老连他爹的面子都不卖,竟然肯为他跑这一趟?”
“旧日功名,不必再提;”钱老先生淡淡道:“这宁州城里,假模假样施粥施衣的富户不少,却没有一个到场亲自看看情况;”
“然而钱某听说,”钱老先生提起笔:“卢氏阿菀一个闺阁长大的小娘子,两次去安置流民,都竭尽所能帮助,而且不掩鼻,不皱眉,也从未流露出半分嫌弃的神色。”
“人前施恩易,背后善心难。”钱老先生一声喟叹:“小娘子请吩咐吧。”
卢菀对于钱三笔老先生的大腕程度并没有其他人领悟得那样透彻,尚不知他愿意出山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因。
一时间竟然破天荒地有些羞愧。
“不过是流民的存在正好撞上我的需求罢了。”卢菀莫名感受到353一个系统竟然开始“感动”,立刻在脑海中解释,生怕谁误会她是个“纯洁善良小天使”似的:
“我从来都是需求导向,换句话说叫唯利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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