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菀平平地哦了一声,仿佛他说的不是“你爹要用精兵暗杀你”,而是“今晚月亮好圆”,她在两人的注视中敷衍地说道:“这么厉害啊。”
玉珠:“……”
“别仗着自己能打就不当回事。”花修明难得有点严肃:“就算是大都督上了战场,也要依靠群体力量对战。关于这暗杀队,光是我和庸南知道的就有二三十人……”
卢菀:“这么大个毒瘤,就算没法彻底去除,怎么不抓了?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关起来就得了。”
花修明:“因为他们平时都混杂在卢家的家丁里——按照十三世会定的规矩,官府无故是不能带兵进入世家大门的。”
“又是规矩,”卢菀嗤笑:“要说的都说完了?”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掠,将身上新换的衣裳整了整,俯身挽起裤脚固定好,又用外裳盖住。
“说完了就出发。”
她抬腿要走,被花修明攥住手腕。
“按理轮不到我说这话,但你姑且听听。”
他眉头皱着,语气严厉,手里的力道却很有分寸:“狐狸崽,暂时忍耐一下,那并不能算是屈服;你今天逞了这个强,一旦被拿住,卢良臣会让你死得声息全无。”
卢菀看着他双眼:“小花兄这是在担心我?”
“看在你今日火场扑我那一下,好心提醒罢了。”花修明一哂:“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多大点事,犯得上拼命吗?”
卢菀哼了一声,继续挽袖子:“那小花兄有何高见?”
“庸思宁——你见过吧,庸南那个小小年纪就天天板着脸的儿子。”
花修明抬手一指:“此刻就在宁州衙门。我呢,辛苦一趟,帮你送个信,叫他带着衙门当值的兄弟们喊打喊杀地冲出来一趟,就说是抓梁上小贼,你混进他队伍里,叫小思宁找个借口将康宅那附近的人家都敲一遍,你看准机会回家去就是了。”
“不错不错,不愧是在花大将军手下讨生活的。”卢菀收拾停当,里衣挽得干净利落,便于行动,外袍这么松松散散地一罩,将内力光景遮了个严严实实。
花修明就见她两手扯住外袍的衣领一拉,露出漂亮的肩颈线,还有恰到好处的锁骨,而后将刚刚束好的发带一抽,小神女登时成了惊悚故事里要从水井里窜出来的小艳鬼。
“太守儿子带队出来捉贼,自然没人敢朝官兵下手,”
卢菀:“黑夜又混乱,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也不如何显眼。而且就算明天有人散播谣言,一来我能大早上出现在家里;二来既然小思宁出面,就说明庸南根本不在家,流言便能不攻自破;实在是一条万全计策。”
花修明:“那你这是在作甚?”
“那样我虽然安全,”卢菀目光一转:“却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花修明无言地看着她将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你管这叫机会。”
继母下了迷药将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亲生父亲知道后不但不给她做主,反而要为了脸面除之而后快。
“我正愁不知该如何发作,他们夫妻两个,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卢菀站定,对花修明仰了仰头:“小花兄,你认定我不够格和花修明合作,就因为我不是世家子弟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花修明:“不过要是你能白手起家站到宁州的顶,我也敬你。”
卢菀:“那就这么说定了。”
花修明挑眉。
“我卢菀,将会成为宁州商会之首。”她凌然一笑,对花修明说道:“到那时,还请小花兄转告大将军,就说阿菀,愿意做将军的粮仓金库,以结战略之盟。”
此时卢菀的资产,还不足她日后巅峰时的万分之一,然而当她对花修明许下这个约定的时候,那种自信和坚定却与日后并无半分不同。
“狐狸崽惯爱说大话,”花修明垂下眼帘:“不过你若当真做到,那我想比起其他那些外人,花修明总是更相信你的。”
玉珠听得云里雾里,她心里虽然仍然觉得卢菀说要救她弟弟,不过是为了和田氏一样挟制她,此刻却仍然止不住被“商会之首”四个字激得振奋了一下:
“所以说我们现在到底怎么办?我要怎么配合?”
卢菀话是对她说的,却只看着花修明:“那就要看小花兄今天如何抉择了。”
“抉择谈不上,”花修明反应飞快,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向外摊开:“还是那句话,三钱一晚,给钱就办事。”
“行,”卢菀将拆下来的发带往他手心一放:“现在身上没有,回头用这个来康宅找我,姑娘给你三倍。”
花修明:“……”
开玩笑似地给个价,你还包起场来了。
但他没说什么,依言将发带妥帖地收入怀中。
卢菀一招手,玉珠立刻下床凑过来;三人聚在一处,卢菀如此这般细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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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太守府东南后侧门外。
“我说,要不咱们回吧,这雨越下越大了。”无人的巷道里,在黑暗中蜷着几个人影:“都这点钟了,小娘皮还出来作甚?”
“就是就是,”后面有个声音应和道:“这才多一会儿功夫,说不定太守大人玩儿得正高兴呢哈哈哈!”
“一群蠢货!”领头的那个啐了一口:“你们懂个皮?这卢菀可不是一般的小娘皮!等着吧,今晚不走,明天‘捉奸’的就上门了,她一定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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