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什么时候死,人终将是要变成一抔土;她也好,花修明也罢,举凡是个人,就都得遵循这个规律。
只是……
她还没有准备好。
“我知道菀主可能不信,但是没关系。”
小陆夫人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
“他是不是本该在东肃佛瑞潜伏?前次他生怕十三世会欺负你,自作主张赶了回来。”
卢菀目光霎时凌厉起来。
花修明的潜伏之地是绝密,她是怎么知道的?
小陆似是知道她会有此一问:
“陆家明面上的生意,早十年前便垮了。如今之所以在世会还有一席之地,不过是因为家里的走私生意。”
“不瞒你说,在东肃,我们家的探子,恐怕比皇帝手里的人还多,这事在朝廷上层都是心知肚明;你若不信,自去问陆勉青就是了。”
卢菀逼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次他贸然回来,行踪已然暴露。”
小陆:“我们家最近一次的消息是三天前,花修明遇刺失踪,生死不知。”
卢菀:“……”
那一刻,她死死将牙关咬住。
忍过了强烈的震悚,她面上却半点波澜也无:
“他是大荆将军,你自通知朝廷去找人,跟我说有什么用?”
“哦,”卢菀逼迫自己撑出一个惯常的笑意:“还是说,你想用这个消息来分我的神,好让我大乱之下被你散播的谣言所困?”
“菀主,有些时候越是装得不在意,其实就越是在意;”
小陆微带怜悯地说道:
“花大将军看你的眼神骗不了人,就像你自己说的,我们不如都坦诚一些。”
卢菀深深吸起一口气。
“353,”她在脑海中前所未有严肃地问:“花修明……还活着吗?”
353:【他是世界辅线,还没到坍塌的时候,但我确实无法确认他的死活。】
卢菀:“……那是什么意思?!”
353意有所指:【毕竟有时候就算人死了,只要尸体还完整,就也能撑起世界线。】
然而卢菀现在已经没有心神去揣摩它在天道规则之下,说不出口的意味了。
她只想见到花修明。
小陆招了招手,陆家的下人便牵出了一匹马来:
“朝廷的探子早就被敌国肃清干净了,眼下花大将军又生死未卜,这个遇刺的消息,除了我家,谁也不知道。”
她淡然陈述,仿佛自己在说的不是谋害朝廷命官,谋害宁州全城恩人的大事;
“就算你现在给南境传消息,最快也得五日那边才能派人出发——但如果你亲自去,以你的机变和武力,留得他一命也未可知。”
卢菀只觉得滔天的情绪已经将她整个淹没,然而毕竟也是在大风大浪里走过的人了,即便是内忧外患的当下,她也依然保持着理智:
“你要将我调出城去,是要在城里对我做什么?”
“菀主反应真快。”
小陆接过缰绳,上前一步:
“你走以后,我会让人在全宁州城散消息,说卢菀是个欺世盗名,徒有其表之辈;收容流民是虚荣作秀,外卖黑板是故弄玄虚,为的都是在大荆不夜街这虚架子里捞钱。”
卢菀:“你以为老百姓都是瞎的,自己就一点判断能力也没有?”
“一开始他们当然不会信。”
“但如果我让人一遍一遍地说呢?”
这一次,小陆占尽先机,半点不乱:
“说卢菀已经卷钱逃了;而他们在城中又遍寻不到你,跟着你的商家都开始在不夜街中亏钱——你说,他们会不会信?”
她举起手,将缰绳递在卢菀面前:
“菀主,你是个可敬的对手,我不用暗地里害人的法子阴你。”
缰绳粗糙,这么一会儿,已经磨红了小陆的手:
“你伙同陆勉青害了我丈夫,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阳谋。”
“要说就把话说清楚,”卢菀冷笑:“难道你敢说,陆勉青的父亲不是你们夫妻二人联手杀的?”
“我是杀了。”小陆坦坦荡荡承认:“但是仇怨这事不就是这样吗?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大家各自血淋淋,该结的仇也清算不了。”
卢菀怒急攻心,但她越是愤怒,头脑反而越是清醒:
“你给我备下的连环套,恐怕不知是散播流言吧?”
“还是菀主懂我。”小陆:“你在宁州的名声败坏后,我会继续散播消息——说花修明之所以几次三番给你撑场面,是因为本来就是你们合谋圈钱;然后,我会派出陆家在东肃的杀手,沿途追杀你二人。”
“只要你们一死,这事就算坐实了。”
小陆的脸展露在月色下,显现出病态的惨白:
“而我和二爷,就会因为交出了你的尸体,并帮助朝廷抄出了你的赃款,而获封朝廷嘉奖。到时候,就连眼高于顶的秦亭,都不会再是我的对手。”
好一招颠倒黑白,翻手云雨;如果花修明当真遇刺,那么回大荆的路途必定无比艰难;
只要她和花修明一死,一切就将死无对证!
卢菀:“那所谓赃款,自然就是你用我的尸体勒索,逼迫二爷他们掏空我赚下的家底来赎人时套走的咯?”
小陆福身,当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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