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也该多帮衬着些侯府,这些日子侯府不好过,侯夫人一介女子撑着这么大个家不容易。”
听了这话,楚清姿本欲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悄悄凑回了楚夫人身侧仔细听。
“可怜见的,永安侯府自此后所有重担都落在小世子身上了。”楚夫人怜惜道。
顺着她们的视线,楚清姿抬眼看到了人群中立着的素衣少年。
人声喧闹里,少年身形消瘦,眼睛漆黑明亮,像冬夜的一抹寒星,发着孤冷的光。
那是圣上亲封的小世子,未来的镇国永安侯。
用楚清姿的话来说,就是打眼看去就知道是个不好相处的。尽管如此,当时的楚清姿还是曾经天真以为,世子定然会和有救驾之功的老侯爷一样,是个正直侠义的人。却没想到自老侯爷死后,谢淮倚仗着圣宠愈发放肆跋扈,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竟成了无人敢管的京城第一纨绔子弟,令楚清姿大失所望。
而那时的楚清姿,不论规矩礼仪样样都在同龄的世家小姐中最为得体端秀。对于这样不好惹的同窗,她自然是能避则避。
后来......后来他们是如何相识的?
回忆戛然而止。
她似乎记不清了。
楚清姿低头揉了揉额角,余光却在相府门前积雨的水滩里看到了两道撑伞的身影。
“姐姐?”这道姐姐,直到她前世死前都记得清晰无比。楚清姿缓缓抬头,对上对方人畜无害笑意盈盈的眸子,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楚涟容。
伞檐微微抬起,露出另一人的面容,清冷孤高的模样,身形如翠竹玉骨般挺拔,只有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不耐来。
“顾公子路过,正逢大雨,我便带他回府躲阵子雨。”楚涟容笑得温顺,半点不叫人生气,仿佛她只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说完这些,还朝楚清姿眨了眨眼,好似她和楚清姿是什么知心姐妹,知道楚清姿对顾絮时有意,她才特地把顾絮时带到自己面前,促进两人的关系。
怕只是得知了楚清姿退婚的消息后,担忧楚清姿不上贼船,故意把人带来引得她旧情复燃。
毕竟,她这相府嫡女的身份,对顾絮时他们二人来说还有用的很。
楚清姿淡淡地看着她,连一眼也没看到顾絮时的脸上,“府里今日不待客,你若想做好事,就出门找个茶馆好好避雨。”
一番话下来,楚涟容的笑意僵在脸上,缓了片刻,似乎又改变了策略,轻轻扯住了顾絮时的臂弯,柔声替楚清姿解释道:“姐姐怕是心里还有着气,顾公子别介意,我姐姐就是这么个性子,自小直爽干脆。”
顾絮时的目光难得锁在了楚清姿脸上,他不知道楚清姿究竟怎么了,只是她话里的语气让他格外燥郁。
楚清姿在他心里,本就该是听话的,为了自己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整日恪守规矩,端庄死板。断然不会说出这番不留情面的话来。
顿了半晌,他努力沉下心绪,淡声道:“无碍,是我打扰。”
楚清姿没想到这都能让她俩圆回来,不由得轻笑出声,她笑容清浅,声音却无比彻冷地说道:“知道自己打扰,还不走?”
“姐姐!”楚涟容眉头紧蹙,显然对楚清姿这样的话感到不满,刚欲说什么,却见楚清姿脚下微动,缓缓走到她面前轻轻道:“你也知道的,我是你姐姐。可我不仅是你姐姐,还是你的嫡姐,从前我对你不加管束,可长幼之序嫡庶规矩你总该懂一些。别失了礼仪,丢人现眼。”
楚涟容怔愣在原地,而后很快被楚清姿话里的讽意笼罩,咬紧了牙龈。 楚清姿从不这样对她,更何况这是在顾絮时面前。
顾絮时眉头微皱,微微侧身挡住了楚清姿逼视向楚涟容的目光,说道:“我知你因婚约一事对我有气,可涟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让你开心而已,你何必把你我的战火殃及他人?”
是,他说的是。和楚涟容有什么关系呢,自一开始就是顾絮时隐瞒了他和楚涟容的事情,真正有关系的该是顾絮时。
楚清姿深吸了一口气,冷眼看着他们二人比肩而立,楚涟容低声嗫泣,顾絮时撑伞相护,多好的一对璧人,她成了那个最不讨喜的坏角色。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和顾絮时,从一开始就不该牵连在一起。
“我没有因为婚约对你有气。”楚清姿平复心情,一字一顿地说。
顾絮时脸色稍微和缓,以为楚清姿终于又恢复了从前与他顺从的模样。
却见楚清姿后退了两步,轻轻说道:“恰恰相反,正因顾公子退婚才叫我认清自己的心意,所以我没什么可气的,而且万分感激你不娶之恩,得以让我用圣旨去换得和真心人的婚约。”圣旨不得不遵,她自然得和别人成亲。
“真心人?”顾絮时显而易见地怔了怔,几乎下意识般半信半疑道:“哪个真心人?” 语气好似不肯相信有其他人会娶楚清姿一般。也是,她的名声早在爱慕顾絮时的时候就毁于一旦了。
楚涟容也同样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清姿:“姐姐和谁私定了婚约,爹可曾知晓?若是又私定婚约,叫爹知道该又大动肝火了!”
一句话将她说的不堪入耳,好生厉害,怪不得能哄顾絮时这样的男人。
他们才真是天生一对。
楚清姿轻笑了声,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谢淮走前那句堪称蛮不讲理的话来:“备好嫁妆,三天后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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