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眉目间的冷厉,看得玄龙卫直发怵,忙躬身道:“属下这就去将人带出来见您。”
“不必。”
他径直往小院落走去,毫不在意织锦云皂罗靴踏在泥泞之中。
绕过粗木栅栏,进入内院,他在火房门前朝里望去。
一方土灶前,一抹纤细身形侧坐在柴堆旁,灶火正旺,不时有火星噼里啪啦的飞溅。
白腻纤长的玉指正往灶里添柴,那双仿若从未做过粗活的柔荑利落地折断了柴枝,熟练地添进了炉灶里。
好像这是她做了千百遍的事情,再熟悉不过了。
火光映红的的侧颜,粉嫩如春桃,虽是布衣荆钗,却难掩绝色。
傅瑢璋正欲走进去看个清楚。
“你们是谁!”
周氏忽然喊叫了起来,“这又招惹了什么野男人!你个丧门星,我儿子娶了你,真是娶了个报应!”
“守寡都守不住你这个狐狸精了是吗?”周氏气急败坏地从堂屋出来,颤颤巍巍抄起院里的扫帚,往火房挥来。
“放肆!”
玄龙卫瞬间上前牵制住周氏,“竟敢袭击摄政王!可知是死罪!”
听闻眼前这位正是传闻中暴戾恣睢、狠辣凶残的摄政王,原本还在叫骂的周氏整个人愣住了,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后,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慌忙跪了下来,连求饶都说不出来……
“婆母!”妘娇听到了动静,急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赶了出来,正好与立在门口的傅瑢璋打了个照面。
一张清妍娇艳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傅瑢璋的眼帘。
四目相接。
那一瞬,他眉宇微不可见地拧了拧,心口的骤然剧痛,像被人拿刀子狠狠剜了又剜。
他眼前闪过一幕,梦中的女人媚眼如丝躺在他怀中,蝴蝶骨上那一朵红梅刺青,在承欢之时,妖艳至极,直教他意乱情迷。
眼前人,与他梦见了千百回的容颜,重合了。
一如梦中人,她依旧美得令人窒息,只是,眼前的她,多了一分静雅,少了一分妖娆。
一双湿漉漉的杏眸,紧张兮兮环视着众人,娇娇怯怯。
看向他的眸光,尽是陌生、防备,不似梦里那般世故、炽热。
这样的眸光,傅瑢璋清醒了几分。
须臾,他眸色暗了暗,咽下了涌上喉头的血腥味。
凌厉淡漠的眸光,紧紧盯着妘娇,一步步向她逼近。
妘娇从未见过这般冷戾的眼眸,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麋鹿,下意识地往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带着哭腔的嗓音,尾音颤了颤,莫名增添了几分娇媚。
沉着嗓子,傅瑢璋淡淡命令道:“都退下。”
玄龙卫是何等精明人物,立即押着周氏往院外退去。
周氏一边挣扎一边叫骂,玄龙卫直接一手刀劈晕了她。
吓得妘娇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成亲了?”
冰冷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看她的眼神也十分冷漠,妘娇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也仿佛与往日的那些登徒浪子并不相同。
下一瞬,她却听到他说:“把衣裳褪了。”
他的语气极轻,眸色毫无波澜,却不容置喙。
妘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但从他俊美无俦的面上看不出半点儿开玩笑的痕迹。
“不脱。”傅瑢璋瞥了眼院外待命的玄龙卫,“杀了那老婆子。”
轻飘飘地一句,淡漠至极。
尽管婆母时常辱骂,但终究给了她容身之所,几年来也是仰仗婆母的百般庇护才保住清白,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婆母被杀?
小叔子何正阳正在外地营生,一时半会根本回不来,眼下无人能护她们婆媳。
妘娇紧紧攥住衣襟,死死咬着下唇,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砸出一朵朵小水花儿来。
“本王没什么耐心。”
他嗓音的温度几近结冰似的,冷得慑人。
玄色蟒袍衣摆垂落在地,繁复金丝暗纹流光冷冽,光影中伫立的男人,身姿修长清朗,一身摄人心魄的威仪,像极地狱里来修罗……
就在此时,外头又传来周氏一声惨叫,妘娇蓦地瞪大了双眼,她在这个角度看不到院外的情况,但周氏凄厉的声音,让她心头紧了一紧。
“不要伤我婆母!”她紧紧抓着衣襟的手倏地松了松,又惊又惧,带着哭腔求道。
外头的玄龙卫似乎停了动作,安静了下来。
妘娇颤抖着环顾了四周,现下即将入夜,正是周遭渐有居民劳作而归,见到这座被玄龙卫围个水泄不通的小院,有些人还探头探头地偷看发生什么了。
见她慢吞吞,傅瑢璋的脸色越来越沉。
“在、在这里么?”她有些哽咽。
一阵燥郁堵翻滚涌入胸腔,将他仅有的耐心击散,凉薄的眸中,瞬间浮起汹涌戾气,一把将她带进了火房。
随着柴门缓缓关上,屋内只剩下傅瑢璋与妘娇两个人。
逼仄的环境,又是独独面对他,让妘娇越发窘迫和害怕。
傅瑢璋冷冷看着她,意图不言而喻。
眼前这个冷戾修罗一般的男人,似乎也没什么耐性了。
耳旁隐约听到婆母痛苦的呻|吟声。
她做不到不顾婆母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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